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犟人自会吃犟亏,郑绍棠不由得略有一丝疑虑:这个周先生,明知张广厚的这个问题纯属刁难,怎么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呢?今天弄不好除了活受罪之外,恐怕连面子也保不住!
张广厚倒是一脸轻松地等待着——————等待着周扬主动认输,或者是自己揭穿他的信口雌黄。反正无论如何,相信这招一定会让周扬始料不及、望山兴叹的。
周扬的表现确实是有些令人不放心,他肯本不去看看周围有没有煤矿从而借以参考,或者是说像其他风水高人那样,念些似懂非懂的偈言术语,而是背着双手眺望着远处,一幅气定神闲、从容自在的模样。
“怎么样,周先生,瞧好了吗?”张广厚见周扬一直观赏风景一般,于是就催促道。
“嗯,已经瞧好了!”周扬转过身来,看着张广厚说,“这个地方有煤也无煤、无煤亦有煤!”
“这,这是什么意思嘛,你不能用这种似是而非的模糊答案来回复,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能像老和尚那样说什么空亦不空、不空亦空,”张广厚郑重地说,“你就直接说这下面有煤没有吧!”
“哈哈,这下面确定是有煤,但是,我相信不会有人去开采,所以根本不能出煤的地方当然不能称之为有煤,故而说是无煤;虽然不能开采出煤,不过,这下面确确实实又有煤炭存在,所以又叫有煤,”周扬说,“张老板听明白了吗?”
张广厚内心凛然一动,表面却似波澜不惊地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没有听懂、我没有听懂周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认为有煤就是有煤,无煤就是无煤,周先生最好还是明确地告诉我,这下面究竟是有、还是没有煤就行了,别弄那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就行。”
“张老板还用我说得再详细些吗?这种事儿其实你自己最为清楚,又何必多问呢?”周扬直视着张广厚,十分镇定地说,“如果我说只有傻瓜才会在这附近开矿,你认为好听吗?”
“这?”张广厚愣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张了张口,竟然无言以对,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站在旁边的郑绍棠口兄弟两个,从周扬说出那番话之时,就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至少周扬不会输了。
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裏面的情况。
原来,晋西省虽然是中国的产煤大省,也并非是俯拾皆是、处处可挖,抛开政策方面的因素之外,采煤也要讲求经济性,也就是投入和产出比。
这片隶属于黑山乡管辖的地方,因为附近并无大矿,而且承包费用较低,所以去年张广厚就贪便宜承包了下来。
当然,作为干煤炭这行多少年的张广厚,在接手前自然是派公司勘探人员再次复查下面的煤层深浅、等级和储量以及地质构造特征等相关问题以助决策。
当时公司的勘探人员在划定范围内采用随机取点的方式,非常认真地进行了勘探工作。结果表明,这个地方地质构造相当不错,下面的煤炭易于开采,且各处样点都显示可开采煤层相当的厚实、储量丰富,煤的品级也相对较高……
张广厚看到这份勘探报告,结合较低的承包价钱,于是就急不可待地接手下来,立即调集人员进行开采。
令人不解的是,等到一切就绪之后,却发现实际下面的可开采煤层非常的浅薄,只有五十公分左右,远远低于业界一点三米的薄煤层标准。
更让人可笑的是,既使如此浅薄的可采煤层之中,中间仍然出现了砂石夹层,而且断层很多,可采煤层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工人的劳动强度和开采成本非常的高,也就是说根本达不到采煤的经济性—————投入产出比不行。
这样一来,一向精明的张广厚承包这块地方看似便宜,实则大亏……
对于这块地方,张广厚是咬牙切齿、后悔不已,引为自己经商以来最大的败笔。至于是公司的勘探人员凑巧取点时取到了厚煤层,还是他们接受对方好处而故意造假,那则是后话了。
所以张广厚今天带周扬来到这个地方,主要是为了刁难一下周扬,无论他说下面有没有煤层,都可以说是错误的——————因为这个地方说是无煤吧,它又存在;说是有煤吧,下面煤层太薄不说,而且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除了不宜开采,而且无法保证他所指的地方真有煤层……
当然,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周扬真有本事看出这种复杂情况的话,倒是不妨请他瞧瞧,当初那些勘探人员究竟是受了对方的好处而故意乱说,还是取点时凑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