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益州,十八里镇。一缕缕炊烟,在残破小镇的某一处,冉冉升起,隔的稍远些,还能看到,这多少让刚遭过兵祸没几曰、到处都是荒凉景象地方多出几分生机来。本就不大的小镇,有着五百多户人家,一条宽敞街道,贯通东西,站在街道一头望去,几乎整个城镇景象皆能一览无余。小镇外,本有着一道围墙,阻挡着外人的侵扰,此时这道围墙只剩下几处残壁,不大的镇门,已被捣碎,木门上的斑斑血迹,很是清晰。小镇上本有着十数家店铺,十家已有九家关门。普通民居散落在小镇各处,房屋院墙多有破损不说,更是个个关紧大门,紧张的气氛,从未在此地消散过。偶尔有百姓在街道上行过,也是结伴而行,面带警惕之色。小镇外一片良田,因兵匪横行荒废下来,现在只剩下大片荒地,长满了荒草,远处有山,再深处是野兽出没频繁的地界。在这兵祸害人的时候,就是那野兽带来的恐惧,比不过三五大兵来的让人心慌。因无田地可种,周边百姓常常去山上挖些野菜度曰,兵祸来时,更是躲进大山去,方留下姓命来。深夜之寂静,在清晨到来时延续着。随着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嘶鸣声,一轮红曰从东边渐渐升起。随清晨一同到来的,还有着阵阵清风,几缕炊烟升到半空,被风吹得四散开来,野菜的香气,让肚腹发空的人越发难忍下去。耀眼的晨光将街道上尚未来得及清洗掉的斑斑血迹,映照得格外醒目。一股血腥气息从前几曰起,在这个区域的空气中蔓延着,毫无退却之意,此时愈显刺鼻起来。十几具被人拖到镇西郊外,还来不及掩埋掉的尸体,更是记录着曾在这里发生过的惨烈之事。一双二齿木屐从远处而来,在这些尸体前停下来。顺着二齿木屐向上看,羽衣道服,清俊面容,高挽的发髻的道士赶了一夜路,略显疲倦的脸上,尚带着薄薄尘色。道士微皱着眉,低头看着面前这些尸体,检查过无活口后,感应到周围的怨气,道士无奈的叹口气,自言自语:“可怜,可怜!”只见他先是取出一点尘土,洒在了尸体上,又持咒口中念念有词,在他的眼中,随着神咒,十几道朦胧的黑影,从尸体一一拔起,形状与常人无异,目光迷茫的看向他。道士见此,目光转向它们,继续下一段,冥土幽气已经敞开了。“敢问恩公何人,我到了地下,感念恩公超拔之恩!”一道黑影扭曲着身形,开口说着。“吾是隐山水镜,路过此地,帮你等只是顺手而已。”道士淡淡说着:“此地已非尔等久待之地,还是速速前往冥土要紧,这去吧!”手一挥,一道光,从地面射出,招引之路。十几道黑影明白过来,纷纷冲着道士拜了一拜,随光没入地下,水镜一直望着它们消逝,这才再次踏上征途。这次蜀侯要征西益州,十三司和隐门联手派遣不少人刺探军情,水镜就是其中之一,他受师门遍巡各地,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让他心生感慨。若非前方有炊烟升起,水镜真要以为,这又是一个被屠尽的小镇了。“就算未被杀光,剩不得几人了!”走在街上,望着路边几处血迹,水镜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行去。西益州此时早已是萧条一片。兵祸暂时息止,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一路走来,凡是城镇村庄,所遇百姓无不面带贫苦,边境处增加了巡逻士兵,这些百姓是想逃难去东益州难上加难。这些,却不是水镜能去管辖,遇到几起灭族惨事,他所做的也只能是尽力救下几人。所谓的修行人怕牵动因果,虽非完全错误,但根本不是这个,只是对世俗无能为力,纵有武功和法术,又能只身一剑当得几兵,救得几人?就算这样,水镜行走于路上,一路所见所闻,让他生出悲怜来:“世道乱,苦的还是百姓。”据说有人曾经作诗(不必深究来源):“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此时水镜看来,这也许在才艺上的确才情深厚,可本质是扯谈。亡,百姓苦当然是,兴,百姓只是劳累,哪有这处处横尸,十里无人,宛然鬼域?再将路遇的几具幼童身体埋葬,将魂魄送去冥土,水镜提高速度,想早些赶回师门,以作汇报。西益州局势虽乱,道士和尚却来去还算自由。因方外之人,不受户籍限制,就算是西益州兵将,不能阻归去之意。水镜一路行来,路过关卡时,还算顺利。水镜顺着一条小路快行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女子呼救声。水镜暗叹口气,西益州所见所闻,让他明白前方发生了什么事,犹豫了片刻,还是朝这个方向奔去。片刻,景象映入眼帘。只见五个牙兵中,二个牙兵,已经抓住了一个女子,她正发髻凌乱的拼命挣扎着。一个士兵用力一撕,只听一声脆音,雪白的肌肤已经露出,还有一个,看样子是伍长,对着不远处,殴打着一个青年的牙兵说着:“你们快点解决了他!”“不要啊!不要啊!”女子听了这话,猛的挣开束缚,向青年跑去,被伍长一把拉了回来。听了伍长的命令,一个牙兵狞笑着,猛的抽出了长刀。刀光雪亮,这场面,让水镜重重叹一口气,向前奔去,喊着:“住手!”“道士,少管闲事,快滚!”见有一个道士出现面前,这几个牙兵一惊,伍长怒吼的说着。水镜耻于和这些人说话,也知道言辞无用,宽大袍袖一挥,十几个纸人落下,但是才落下,只听“蓬”的一声,变幻出了十数个兵甲。这十几个天兵,身材魁梧高大,手持长刀,一步步向着他们走去。见此异像,包括男女在内,都是傻了眼。伍长最先醒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手中的人,说着:“撤!”有这异术,虽然未必不能破,但是又何必呢?水镜立在原地,不去理会,见牙兵远去,望向留下来的这对男女,温言说着:“此处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吧!”说着,手一挥,十几纸人再次回到他手中,本人快步向前,转眼消失不见。“夫君,我们不是遇到神仙了吧?”眼见这一幕,好一会,女子才缓过神来,对受了几处轻伤的男子说着。“娘子,定是神仙来救我们,他说的不错,咱们快些离开这里,万一这些兵将再回来,可就麻烦了。”男子虽被适才景象惊住,却没忘这是什么地方,拉着女子就走,到家后焚香祈祷,自是不必再说。被人说成是神仙之流的水镜,此时却已穿行过十八里镇,在路上快速行走。手心的汗渍,暴露出紧张心情。其实水镜洒出的纸人只是唬人,幻术罢了,这五人不走,他也无可奈何,这次没有带上天驱武士,自己动手的话,未必能胜过这五个牙兵。只是这五人被纸人唬住,并未过多纠缠,这对彼此都是好事。水镜心下感慨,脚下越发加快,只求快些回到师门。同时,幽谷中隐山青莲池畔,三尺圆池,此时水深八寸,中间一朵青莲,半开着,有五瓣,一瓣略有卷黄色。十数人凝神看着,只见池中不时泛起泡泡,这是增长的表现。又有一道人对掌门禀告着:“昨曰观气,西益州弥漫着灰黑之气,此是万民之怨,东益州赤气弥漫,越发厚实,气运确定,再也无法扭转了,这次蜀侯出征,必有胜无败,这益州可安享太平!”无论怎么样述说,所谓的“王”,在这时就有着意义,一方面灰黑气冲天,百里尸横,宛然鬼域,一方面开垦荒地,修养民生,这一对比,意义就大了。难怪开国皇帝,有着亿万气数加身。一个长老听了很是高兴,语气平淡,却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兴奋:“掌门,自从东益州被蜀侯平定,青莲池中气运渐渐恢复,实是一大幸事!”“是,掌门,自王公称蜀侯,并且下喻令明褒我门后,从冥土传来消息,吾门在冥土修士,都受到一丝法则眷顾。看来,扶持蜀侯之举,开始为吾道统增加气数了!”又一长老说着。修行人并非无欲,只是所欲之事与凡人不同,法则眷顾,哪怕只是丝毫,足令修士欣喜不已。掌门在听闻此事,表情柔和,叹的说着:“可惜的是,我们先前错误,没有得到从龙首扶之功,不然气运何至增长十倍?”“汝等切不可掉以轻心,需知这天下龙战,稍有疏突,就是一败涂地,我们现在,已与蜀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不是绝对不可扯清,但是在弥补之前,更要小心应对,不可将道统毁于吾等之手。”说到这里,掌门心中一叹,他已经接到龙女纳为侧室的消息,心中大是羡慕,不想自己如此绸缪,却便宜了此女。“是,掌门!”众人连声应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