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三月底了这时真的春满人间,半点寒意也见不到了。对卢高来说,一万人进金陵是大事,但对金陵来说,简直是小事一件,雪融到了溪里一样没个泡就消化了。恩科的时间相当紧,三月考秀才、五月考举人、八月考进士。现在三月秀才试已经考完,不过许多赶到金陵的,都有着秀才甚至举人的功名,因此这场就没有多大声音,大家都在客栈里读书,准备五月考试。金陵风光粉黛,勾得无数人留连忘返,繁荣之极。这时,王弘毅正在赏花。到了三月下,登基后产生的事,都处理差不多了,内阁运转也润滑了,渐渐就有些空闲的时间。皇宫内,有一处桃花,这时,上千株桃树缀成粉红与雪白相间的花潮,密密层层,宛如一片朝霞。王弘毅就在散步,只见不远处一颗桃树,树干透着紫红色,柔软的枝条上,长满了娇嫩的骨朵。虽在欣赏,但国事还在进行,赵远经正在禀告的事。这些事是十三司所报,但十三司在正常情况下,要经过秘文阁,所以才由赵远经来禀告,说的就是卢高的事。话说卢高一家,就在金陵安顿下来。“卢高给五服外的族人,申报了入籍,分布到周围五个郡县里,基本上都有着安排,结合着皇上规矩,都有三十亩以上,算是实在良户之家了。”“五服内有十一房,都分了家,其中五支在金陵,别的五支都去了别的郡县,有一支甚至去了交州。”“卢高自己闭门半月不出,不过几天前开始,也会偶然出门。”听着这些,王弘毅微微一笑,卢高比自己想象的还聪明,这整顿家业就能看出来,卢家保持这样,不会和幽州时是土皇帝,但就能开枝散叶繁荣家世。至于卢高,领旧部一万人,封了将军,大军还在兵部里整编,卢高也一次也没有去插手,相当避讳。不过,最新的一条奏报,吸引了王弘毅注意力。“哦,和吴兴宗碰面了?”卢高今曰的确出游西街这块地,并非是金陵繁华地段,可并不偏僻,卢高上了马车,对赶车随从说:“在城里转转吧。”“明白了。”随从应了声,手里鞭子“啪”的一声,马车动了起来。几个亲兵翻身上马,在马车左右跟随着。马车顺着大道而行。只见街道宽大,金陵素为“七朝烟月之所,金粉荟萃之地”。而大燕后期定都于此,引得各国客商均在此地。一路看去,只见店铺、酒楼、旅店、会馆、铺子层出不穷。特别是开了海关,西秦的货物都有出现。城内一条秦淮河蜿蜒横贯,贵族世家和名门高户都聚居两岸,实际上卢府也在其中,河里画舫连绵,可称二十里花河。一路走马观花,饱览了金陵的几处美景,卢高暗暗赞叹,一直到了中午,这时随从就上来询问,在哪里用午膳,他才察觉到,已是到了午时。“不必太过麻烦,在附近找一间酒楼就可。”卢高随口说着。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座酒楼前,卢高掀起车帘看了看,这是一家大酒店,位置不错,邻湖而建,在二楼找一处位置,怕是可以临窗望景了。这想着,卢高就决定去二楼。进了酒楼,看了一眼,就见一楼基本客满,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二楼人不多,这与着价格或是身份有关。踏着木梯上了二楼,走进去,里面不少人的视线便投了过来。见进来的人并不特别,众人又将目光收了回来。虽只一投一收,卢高却看的分明,这二楼坐着衣着光鲜气质文雅的读书人,三五成群,似是相识,正在低声议论着。“三月试已经过了,听说名单出来了。”“录取比例怎么样?”“据说有五万士子参与,录取五千秀才。”“十比一?那举人试呢?”“差不多,估计有五百左右举人,加上前年的三百举人,还有着一些特许免试的有名望的老儒,现在总共有一千左右举人汇集金陵吧?”“那进士录取多少?”“谁知道,不过按照旧例,不会超过百人。”“哎,白发科举为功名啊!”有人感慨的说着。刚上来时,卢高就听到楼下议论纷纷,提到了今年的恩科。坐在二楼的这些人,几乎都不离此话题,声音不大,在卢高这位置听的真切,无非是乡试已考过了,不知有多少人落榜云云。听着这些,卢高的想法却不一样,他本是人主,对事情的角度不一样,现在虽是臣子了,可还是很清楚。这些人议论纷纷,热闹非常,无论是欣喜还是感慨,都实际上前提是认可了大成朝,视大成朝为正统。幽州来到这满是平和繁荣的金陵,本就有些感慨,听到这样的话题,感觉非常复杂,来到了窗前的一处雅座,就坐了下来。“这位客官,请问要点些什么?”虽是微服,但当了十年幽州节度使,又有着二个亲兵跟随,伙计自是识得,上前问着。“有什么好菜,尽管上吧,不要多,十只足够了。”卢高摆了摆手说着。就在这时,门口一阵搔动,目光从窗口向下一扫,一辆马车到了楼下。车是二车拉着,车身车厢黑漆,色泽铮亮,两侧踏板上各站着一个男子,看模样,这绝对是精兵。这种军中精悍的气息,很是清楚,有亲兵护卫,按制都是官身。这时,一个男人下来,这男人身材魁梧,透出了一股冷冽而威严的肃杀,在他的身边,还陪着一个女子。下来后,对伙计的逢迎不以为意,口中说了两句话,掌柜迎出,将两人迎入店中。随后楼梯传来一阵响动,进了二楼。这男子目光一扫,却是一皱,只见二楼,都被大批士子占领了,空位不多,就卢高独占了一个大座。可是卢高虽神色沉郁,但不怒自威,身后又有二个亲兵,一看就非同小可。正常来说,士子更好说话些,可是这些士子都是上京科举,集上千众,要是与上京的举子争位,在酒店闹出纠纷,反更不可说话。想到这里,这男人上前一拱:“这位大人,不知可否同桌?”卢高起身,说着:“不敢,本来就空着很大,一人用很郁闷,请吧!”这男子见这人对“大人”称呼毫不推辞,心中有熟,就请了夫人坐下,又说着:“我是吴兴宗,不知大人名讳?”“吴兴宗?”卢高目光一凝,隐隐有些印象,却也不多,一时想不起来,但能给自己留印象,必是大成朝的中级武将了。这时自己都是大成朝的军门,因此温声说着:“本人是卢高。”“卢高?”吴兴宗却是眼睛一亮,上个月降了大成朝,立刻就封为正三品将军,这消息早就被军方知道并且流传,不想就见到了本人。顿时态度隆重,行一礼:“羽策西营统领吴兴宗,见过卢军门。”正五品到正三品,相差了二品四级,不得不行礼,不过由于不是直属,无需跪拜。这样一说,卢高记起来了,这人有几次战功,被称是军中后起之秀,卢高本是大帅,对将才特别赏识,再仔细打量,更觉得此人举止沉凝,有大将之风,而且还只有二十多岁,心中欢喜,连忙扶着:“不敢,原来是追踪魏王的大将,快快请坐。”这时,吴兴宗的夫人也见礼,她是彭国忠的女儿,现在丈夫和父亲,都是正五品武将,自然有些身份,不过听到对面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是军门,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见礼后,坐下,一起用餐,卢高和吴兴宗就攀谈起来,不知为什么,两人一见,就惺惺相惜,说话非常投机。“原来大人是游看金陵,末将惭愧,对金陵所知不多。”吴兴宗喝到微醉处,说着。见卢高有些不解,吴兴宗微微自嘲的一笑:“末将从军,军中生涯到现在,虽蒙皇上恩典,上官提拔,当到了这羽策西营统领,只是因此常在军中。”说到这里,吴兴宗还是有些得意,自己从军四年,就爬到这位置实在算是飞黄腾达,军中很少能比喻。又说着:“田地蒙皇上恩赐,有几处,都散在各地,又没有人手管理,只得都租出了,在老家罗田县城我已经买了三百亩地,把钱都花了。”说到这里,更是得意,话说上次衣锦回乡,让邻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四年不见,原本地痞,变成了将军回乡,这实在让人想不到。唯一的就是姐姐看不见了。还有个阴影,就是特去了清静寺,可是大和尚高净法师消失不见,又联想起牵连甚广的法会案,不由心里暗惊。当然,这些都是小事,不妨碍他的心情,他又说着:“皇上在金陵,还赐了宅子,当然不可和军门比,就在这里,离这酒店不远,因此就经常过来用。”还有个消息,新组建的虎策骑兵都,由庄统任都指挥使,自己担任副将,这又是一次提拔了。其实吴兴宗不太想当副手,也不太想当骑将,不过这是枢密院的决定,自不能有所怨言,因此不说。卢高听了举杯:“将军衣锦还乡,的确让人高兴。”吴兴宗一怔,见他有黯然之色,才想起,卢高是被胡人所逼,不得不退到金陵,正所谓离家背乡,不由懊恼,说着:“末将说话有错,喝酒赔罪。”说着,一饮而尽。“这不是将军的事,何必赔罪。”卢高哈哈一笑,也一口饮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