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梦雨望着黄历,再次问道:“那你觉得在这个时候,谈个人的幸福合适吗?”
“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难道任何事情只有和国家联系起来才有意义?”黄历很平静地说道:“反正我是个俗人,达不到你们心目中那种理想人物的层次,而且这种理想人物即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会觉得单调和枯燥,可佩服却不亲切,不会与他深交。”
何梦雨的脸上浮现出很奇怪的表情,在她周围的这群年轻人,在国难当头之际,都表现得热血而纯真,愤怒而偏激,在他们的言谈中,都认为个人的私事,比如恋爱,比如孝悌,都可以不管,自要能有益于国家,什么都可以放在一旁。应当牺牲一点个人的享福,替国家做点事,应当把眼光放远一些,应当把争爱人的心去争回被侵略者剥夺的国人的尊严。象黄历这样,坦承自己并不是一个一心为国的人,不仅少见,几乎是没有。
“嘿嘿,很让人失望吧”黄历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说道:“所以呢,要是依我的意思,你该去读书就去读书,别老把国家危难,民族危亡和自己的行为硬扯到一起。换个角度看,你读好书,成了才,不也能为国做贡献吗?”
何梦雨被黄历说得有些晕,出神地思考起来,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揪着柳叶。好半晌,才笑道:“被你说糊涂了,其实你的意思我明白,转弯抹角的不就是想让我远离危险吗,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
黄历起身,去了旁边摊上买了汽水、鲜藕、鲜核桃,回来放在两人中间,招呼着何梦雨,自己先慢慢地吃着。
何梦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吃,又觉得不好意思不吃。虽然和父母逛过公园,喝过茶,可是那是什么味,这是什么味?这一次的吃东西似乎是有特殊的意味。
“还有一件事情。”何梦雨皱起了眉头,很苦恼的样子。
“说吧,如果我能帮上忙,当然是义不容辞。”黄历鼓励道。
何梦雨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绍基老先生,也就是我的伯父,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黄历说道:“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可何绍基老先生到底还是教过我正骨术的。”
“正是我那伯父遇到了难题。”何梦雨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现在伯父就是因为一幅古画,惹上了麻烦。”
原来十多年前,何绍基老先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从北平琉璃厂买到了一幅古画,是南宋四家之一,李唐的手笔,十分罕见珍稀。买到手之后,何绍基老先生视为传家之宝,轻易不示于人前。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直有人想买下此画,都被何绍基一一回绝。日军占领天津后,一个叫松井的日本商人又找上门来,要重金购买。自然,又被何绍基所拒,而且由于战争的关系,何绍基老先生的态度十分不好,松井是含愤而去。
自那以后,何宅和何绍基老先生的医馆便频频遭到砖头石块的骚扰,巡捕房倒也抓到了两个地痞流氓,但事情非但没有停息,反而越闹越大起来。前些日子,何绍基老先生和何梦雪坐车外出,在大街上,突然飞来几块石头,车玻璃破碎,何绍基和何梦雪都受了些划伤。
“是那个日本人搞的鬼?”黄历试探着问道:“那些捣乱的地痞流氓又是哪个帮派的?”
“听说好象是什么上、下角的,我也搞不大明白。”何梦雨说完又气愤地说道:“日本人不敢在租界太嚣张,就收买这些地痞流氓,说他们是汉奸,也不为过。”
黄历点了点头,说道:“我会藉着拜访的名义去一趟何家,把情况搞清楚。如你所说,日本人现在还拿租界没办法,所以就借助中国的黑道人物。这个事情说起来不大,但要斩断日本人伸进租界的手,防患于未然。”
见黄历答应下来,何梦雨心情放松了,和黄历闲聊着,但她没有询问黄历是不是老三,黑心老六是不是他杀的,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她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女孩。
远处,水面上划来了一只小船,男的穿白,一躬一躬的摇桨,女的藏在小花伞下面,安静,浪漫:一阵风带着荷香,从面上吹过。何梦雨收回神来,看了黄历一眼,黄历的眼神也正好转过来,两人的眼遇到一块,定了一定,轻轻的移开。何梦雨很舍不得走,有些呆呆的坐着,脸上不由的发热。看着水边上的小蜻蜓,飞了飞,落在莲花瓣上,落了会儿,又飞起来。周围来来往往不断的人,象张活动的图画。
“你似乎过了会合的时间,会被罚站吗?”黄历揶揄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