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以来,除去传统的中医外,北平市民渐渐接受了西医院。但是自七七事变爆发以后,没有背景的医院全被日本人占领,外国医护人员撤出医院,而许多有名的中国医师或者退回家中隐居,或者转移至大后方。取而代之的则是日方的军代表和日本大夫,为了恢复秩序,这些日本大夫也都出门诊。
开始的时候,由于中国大夫都跑光了,几乎都是日本医生的门诊,医院一天里干脆就是一个病人都没有,情景很是冷清。由于日军在城市里的种种暴行,市民们最终将“日本人”与“日本军”画上了等号。这些平日里的魔鬼避之惟恐不及,谁还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们医治。所以北平市民有病宁可生扛,或者到其它外国人医院去,比如协和、道济医院等,打死也不肯到这些医院中看病。
后来,日本人万无奈,便又四处派人寻找中国大夫,威逼利诱他们回到医院。有了中国大夫,医院里的病人才略微多了起来。但同时医院里也出了许多“怪事”。有些病人明明挂了号等候看病的,可等到大夫叫号的时候,人却不见了。他们是“害怕”日本人,往往花钱挂了号看到是日本大夫出诊,宁可让钱打水漂,也不肯进去看病。
这样的情形使得日本大夫悠闲到心慌的程度。以至于他们推出了一种“白牌”,每天大概派发十余个,拿到“白牌”的患者可以免费看病、取药、甚至住院接受治疗。尽管如此,这种“白牌”也经常用不完。
衞戍医院便是如此,两个院区,一边是对外开放的,一边是只面对日本人的,尽管北平城里的日本人不多,但两个院区的情景却大相径庭。
黄历和李倩心坐在王二柱的黄包车上,径直来到了衞戍医院,李倩心一身和服,还挺着个大肚子,脸上都是白粉,也看不出本来面目。黄历则穿着日式短西服,裏面一件衬衫,留着仁丹胡,昂首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都不看李倩心一眼,迈步就向医院里走去。李倩心满脸的恭顺,低头在后面跟着。
因为医院生意不好,更不能让持枪的日本兵站在大门口吓唬老百姓了。所以,原来站在门口的持枪鬼子都派去了他处,在大门里建了个类似收发室的小屋,有四名便衣特务负责维持治安。而根据情报,木村惠子便住在三楼靠里的一间病房内,另外有几个特务负责轮值保护。
没有人盘查,小屋内的便衣特务只是向外看了看,便又坐回去聊天打屁,整天坐在这裏无所事事,他们已经懈怠了。
挂了号,黄历和李倩心却没有坐在椅子上等,而是上了二楼,黄历先进了衞生间,瞅瞅没人,探头出来招呼着李倩心。两人在一个隔间内,闩上门,李倩心解开了和服,掏出两件白大褂,黄历迅速穿上,又戴上副眼镜,变成了医生。李倩心的大肚子里东西不少,手枪、消音器、三枚燃烧弹,黄历武装完毕,开门溜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李倩心也走出来,和服不见了,发髻打开,脸上的白粉洗掉了,俨然一个女护士。
站在门口把风的黄历微微一笑,转身向二楼把头的器械室走去,李倩心紧跟其后。到了器械室门口,黄历的手插|进兜里,用眼神示意,李倩心稳了下心神,推门走了进去。一个日本护士正在配药、整理器械,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忙活。她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想这位同行怎么好象没见过,她的头又要回过来,黄历已经欺近了她的身后,一掌切在她的脖颈上。
火毫无征兆地着了起来,首先是烟雾,迅速从器械室和衞生间冒出来,带着刺|激性的气味。而器械室里因为有酒精等易燃物品,火势迅速扩大,火舌冒出了房门和窗户。
医院里乱了起来,医生护士惊慌乱喊,病人也开始逃离病房。而黄历和李倩心用湿手巾捂着口鼻,已经趁乱上了三楼。
三楼的烟雾还不大,不少人已经站在走廊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是不是该马上逃跑。
“赶紧疏散,都到外面去。”黄历高声用日语喊叫道:“快,快,火要封住楼梯了,大家赶紧疏散。”
李倩心捂着口鼻,用沉闷的声音附和道:“疏散,快,疏散。”
恐慌立刻感染开来,特别是黄历的危言耸听,让人们更加惊慌失措,纷纷跑出病房,惊呼着向楼梯口涌来,黄历和李倩心一前一后向着木村惠子的房间挤去,黄历的眼睛始终盯着那里的情况。
一个瘦瘦的男人先是在门口焦灼地观望,等到黄历和李倩心乱喊乱叫,他才推开口,钻了进去。
木村惠子躺在里间的病床上,手里拿着图纸,还在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打开保险柜的事情。美国人吃过一回亏,便神经过敏了,此次木村惠子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英国佬。英国使馆的关节已经打通,就等着木村惠子施展三寸绝技,偷取出英国人的秘密文件。但事情却突然出现了意外,英国使馆的保险柜更换了。尽管如此,更换后的保险柜在原理上并没有改变,这对于木村惠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但麻烦是在保险柜附加的一个小功能上,它能记录开关保险柜的次数。
为此,木村惠子伤透了脑筋,如何能使这个功能失效呢,她仔细研究图纸,甚至用一个类似的小保险柜作试验。因为过于劳累,她的肺病又犯了,开始咳血。于是,日本特务机关将她送进协和医院,利用医院的X光机和完备的诊疗器械作出了诊断,然后马上转移到衞戍医院治疗。
现在,木村惠子已经琢磨出了些门道,保险柜上的这个小装置是连接在门上的,如果门开得很小,或者用什么东西顶住这个装置,那就很可能造成它的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