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在怒吼的寒风中,枪声显得飘缈而轻微。好运到头了,日军军官的脑袋象被大力打了一棒,举着军刀,他像一堵烂墙似的直挺挺地仰面摔倒,污血淌在雪上,变得更粘稠,风刮起的雪尘猛烈地扑上去,冻结它,阻止它的流动。
二战中的狙击手的主要打击目标是:敌方军官,前方观察员,射击观察小组成员,从损毁坦克中爬出坦克手,炮兵,机枪手等另外,类似于弹药库、油料库、指挥部等薄弱环节也非常容易成为狙击手的高价值战术目标。而衡量一个狙击手的成功之处不在于他射杀了多少人,而在于他能对敌人造成如何的影响。
德军的狙击手就充分作到了上述几点。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后,美军有一天连续八次发起攻势,指挥官都被一一射杀的记录,结果美军当天再也没敢发起进攻。
在整个西线,由于这些顽固的德军狙击手造成的巨大伤亡,盟军官兵对他们的态度可以说是冷酷无情的。往往一经逮捕不经任何审讯直接就枪毙了,盟军官兵对他们实在是恨之入骨了,至少美军是这样感觉的。一个狙击手就可以有效控制相当大的一个区域,而清扫一个地区的狙击手是一项非常耗时而危险的差事,有时甚至要花上一天才能清理出一块露营地。
而黄历含愤出手,几乎暴发出所有的身体潜能,变成了真正的“看不见的索命魔鬼”。
是的,现在的黄历狂热而疯狂,却又不失本身的冷静和机智,展现着出色的狙击手所具有的几乎全部特点:他精力充沛,有着钢铁般的意志,精神高度集中地投入战斗;他理智地选择目标,而不是盲目射击;他有着出色的忍耐力;他是利用地形的专家,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物体进行隐蔽,勇敢而不丧失理智……再加上他的专业的狙击武器,几乎看不到火光的精准射击,在呼啸弥漫的风雪之夜,将一个个鬼子送进了黑暗的深渊。
举着望远镜,小野站在树林中,了望着战斗的进展。雪落在他的头上、身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但他却一动不动。当这几个鬼子冲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这裏,起初并没有太多的考虑。很正常的军事行动,赶跑或杀死敌人,任何一个指挥官都可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小野越看越心惊,对手太可怕了,他隐约看到了一次白色人影的快速闪动,远远的很模糊,但随后便找不到目标的具体|位置了。帝国士兵一个个的倒下,敌人似乎在用枪顶着人体射击,异常准确,紧紧地趴在地上还能暂且保住性命,抬头射击就会被子弹击中。
喊叫传令是没有用的,这该死的风雪,不仅使视线受到了极大的干扰,连声音也被寒风和雪片所消耗,十几米外就要放开嗓子大吼,才能被别人听到。
“阁下,请允许我带队出击,从侧面迂回过去——”一个军官来到小野身旁,大声说道。
小野举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沉声说道:“八嘎,你好好看看这风向,顶风冒雪会有怎样的速度,在雪地里象乌龟一样慢,成为敌人的活靶子吗?”
鬼子军官咽了口唾沫,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有些冷静下来。是啊,这该死的天气,使得无敌的皇军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而敌人可怕的枪法,实在令人胆寒。
“单人独骑就要把我们困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个地消耗干净。”小野放下望远镜,冲上去的最后一个鬼子也已经趴在雪地里不动了,他转过身,避开扑面而来的风雪,神情有些萧索地叹了口气。
“只有,只有一个人吗?”鬼子军官犹豫地问道。
“一个支那人。”小野重申了一遍,缓缓说道:“大木君曾经给我讲过他在镇子上的战斗,就是面对一个支那人,宪兵所被捣毁,一条军犬被打死,几个皇军阵亡,却没有抓到他。”
“真,真的是很可怕的家伙。”鬼子军官表情很惊愕。
“大木君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对手呀”小野自嘲地一笑,猛地一挥手,说道:“那就认真地较量一下吧,一个好对手,值得让我们打起精神。”
“要进攻吗?”鬼子军官将手按在了军刀柄上。
“不。”小野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在有些时候,有效的防御就是最好的进攻。敌人就希望我们盲动暴露,好用那精准的枪法把我们干掉。而我们,应该从帝国勇士的鲜血中得到教训了。”
留下三个士兵监视敌人,小野回到宿营地整顿人马,情况是令人沮丧的,五十多人的小队,经过程盈秋和王虎的消耗,再有黄历的横砍竖杀,死伤惨重,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了十二个,伤员加在一起,有十七个,多数是王虎这门远程迫击炮,再加上黄历的诡雷造成的弹片伤。
“重伤员有七个,轻伤十个。马匹只截住了三匹,很难,很难全员而退。而且,而且物资也被敌人放火焚烧,所剩无几。”鬼子军官感到震惊和悲伤,这真是一场令人不敢置信的噩梦,赫赫皇军竟然会落到这凄惨的结局。
小野颇费脑筋地抚着额头,伤员已经超过了战斗人员,这是太大的拖累,何况外面还有一头窥探着、袭击着他们的“恶狼”。这场突然降临的大风雪,即便是有足够的马匹,前进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缓慢地走在雪野中,那真是敌人最好的射击目标。恐怕这也是敌人最希望的,鲜血和尸体会成为撤退之路的点缀。
看着不断发出呻|吟的伤员,小野握紧了拳头,固守待援,与敌人拼时间,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不知道援军在这风雪之中,几时才能够来到。
“给大木阁下发报,我们被困于白石峪东南约二十公里处,大雪封路,马匹被劫,物资损失,外有强敌,请他派兵接应我们。”小野终于下了决心,抛下自己的尊严,伸手叫过报务员,低沉地说道。
“哈依”报务员答应一声,跑进帐篷。
“阁下,不如由卑职在此等候。”鬼子军官犹豫着上前说道:“您带着两名士兵先行撤离,路上遇到援兵,也好给他们指明快捷的道路,以便尽快赶来。”
这话说得好听,意思倒很明白,便是让小野先行偷偷逃命,他们在此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我不会走。”小野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应该派人去接应援兵。挑选两名强壮的士兵,让他们骑马冲出去。”
尽管下达了固守待援的命令,但小野的心裏却知道实现起来有很大的困难。物资,敌人还真是狠毒,潜进营地一是驱赶马匹,二是损毁物资。没有了马匹,他们在雪地里跋涉不仅费力,而且会象乌龟一样慢。而没有了物资,在冰天雪地里又能坚持多久。
大木苍野虽然回了电报,说是派了两个连的伪军前来救援,可按照路程和积雪的深度,援兵即便都是骑兵,也需要一天多才能赶到这裏。更何况伪军向来不可靠,他们会疯狂地赶路,前来解救自己吗,这很值得怀疑。还是等天亮后,再想别的办法吧!
……
虽然外面乌云遮蔽,风雪漫天,一点也看不到天亮的迹象,但小分队的几个女兵还是早早醒了过来。每个人都还很疲惫,也都没睡好,失去同伴的悲伤让好几个女人在睡梦中落泪。
山洞不大,战争期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顾忌。女兵们睡在洞的深处,男兵们睡在外面。男人们虽然也伤心难过,到底不象女人那样多愁善感,紧张的战斗和行军让他们疲累已极,还在呼呼大睡。
“我去捡点柴禾。”武秀兰站起身,总得干点什么才能冲淡心中的难过。
“外面风雪这么大,我和你一起去吧”锺可萍也不等武秀兰答应,将盖在身上的棉袄穿好,抓起枪,跟着武秀兰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出山洞,凛冽的寒风和扑面的雪尘让两人措手不及,被呛得几乎难以呼吸。四下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两人手拉着手,以免被风吹倒,缓缓地走到旁边的树林,捡着半埋在雪地里的枯枝。
“盈秋——”锺可萍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那个名字始终在脑海里转悠。
武秀兰看了她一眼,勉强一笑,说道:“既然拿起了枪,就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或早或晚,我们也会跟她一样,求仁得仁,她没有遗憾。”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她的眼圈却是红红的。
锺可萍苦笑一下,说起来容易,但悲伤却紧紧缠绕,无法轻易摆脱。
两个人拾了两小捆柴,顶着风雪回到了山洞,却发现余成志等人已经醒了,脸色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