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在燃烧,在破碎,它好象是一座被丢弃的城市,数以千计的毫无斗志的士兵聚集在空旷的海滨、拉弗尔斯垦地和其他开阔地,在日本轰炸机的扫射下成批地死去……”——摘自《太平洋战争》
殖民当局的文武官员坐在拉弗尔斯饭店的酒吧间里,行将成为阶下囚的他们还在维护着最后的尊严。而城市已经一片混乱,街道上挤满了醉醺醺的逃兵,他们或哭或笑,在酒精的作用下作最后的发泄,他们在墙上乱涂乱画“英国是英国人的,澳大利亚是澳大利亚人的,马来亚只有狗娘养的才要它……”。潮湿的季风中充满了死尸的恶臭和阴沟里散发出的酒气。
海上一片昏黑,使人望而生畏,汹涌的海浪向岸上滚去,威猛地耸起,然后带着轰然巨响摔到沙滩上。
船的马达开始轰鸣作响,在黑暗中高速行驶,向着东南方向破浪前进。它将越过波涛汹涌的大海,避开日本人的巡逻艇和空中的飞机,直下西婆罗洲的坤甸。
对陈嘉庚来说,这是一次几乎耗尽体力的艰难旅程,由于日军的封锁,“泰丽号”因为目标大,航速低,已经在完成使命后,驶向了澳大利亚。所以,最后的偷运撤离行动只能靠这艘小型而快速的机动船来完成了。
“我们象是闷在混凝土搅拌机里在旅行。”林谋盛在狭小而颠簸的船舱里使劲抓着床铺的栏杆,不是抱怨,而象是在开玩笑似地说道。
“幸好我们还活着。”陈嘉庚淡淡笑着回答,然后便又回复到若有所思的状态。
此时,陈嘉庚对黄历编造的奉国府之命开辟海外战场的说辞已经开始怀疑,原因很简单,他是从新加坡殖民政府的反应中找到了破绽。
日军逼近新加坡时,不但西洋人等均纷纷乘船逃离,连新加坡防御战的装备大炮等也均被撤走,英当局决议放弃新加坡的意图显而易见。而除了船以外,由于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以选择,船票紧张让人心惶惶,偏偏当局规定“凡客船要出口,西洋人及中印等人购票,须由委员会公开分配。”其他人等则无路可走。
对于上述种种,陈嘉庚去见总督,问个清楚,但却被一一搪塞。最后他问总督:“闻重庆蒋委员长来电,谓必要时领事馆官吏及所派委员,须设法使之安全回国,实否?”总督回答有这回事,陈又问对诸侨领有无提及,总督回答没有。陈嘉庚对英当局、国民党政府失望之极,慨叹“彼不认我等为华人。”由此也便有了疑问。但不管怎样,偷运义勇军及相关华人,以及撤退众侨领,使他们不至沦陷此地为敌利用,结果是好的,至于目的,只能以后再行追问了。
舱门一开,穿着雨衣的沈栋跑了进来,关上舱门,冷得直缩身子。
“快脱了,我这有干衣服。”林谋盛起身坐起,热情地招呼着。
“没事,没事。”沈栋咧嘴一笑,将雨衣脱掉,说道:“条件艰苦,委屈陈先生和林先生了。”
“这个时候就不必说客套话了,其他人还好吧?”陈嘉庚还惦记着同行而行的其他华侨,同拥挤在大舱的人员比,他们现在的条件应该算是特别优待了。
“还好,只是有两个小孩晕船了,应该没什么大碍。”沈栋坐了下来,使劲搓着手。
陈嘉庚点了点头,稍微放下心来,慨叹道:“事情果如黄将军所料,新加坡到底还是沦陷了。”
沈栋也摇了摇头,说道:“丧失了抵抗意志,英军人数虽多,却已成了乌合之众。再加上指挥官的愚蠢,嘿嘿,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难道换个人指挥,还会有所转机?”林谋盛不解地问道。
“起码能多守些日子。”沈栋有些轻蔑地说道:“日军进展太快,锐气虽盛,但也有弱点,兵力不足,给养不多。英国人如果能利用这一点,节节抵抗,顽强作战,迫使日军进行巷战,对日军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可惜英国佬被鬼子吓破了胆,斗志瓦解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