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天台上,少女倾身,弯眼笑着看他,说“我就在这儿等你。”
“你如果不来,我就一直等。”
周行衍去了。
五月的下午阳光很足,天台又空旷,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他怕她嫌晒,只用了三分之二的时间答完了模考的最后一科的试卷,第一个交卷出了考场。
他在天台一直等到了晚上。
第二天,她退学了。
人甚至没出现,消失的干净又彻底。
周行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再次见面以后,她能那么平静淡然,近乎于理所当然的姿态再次搅乱他的生活。
她肆无忌惮,以势不可挡的攻势一而再再而三地撞进他一丝不苟铺设好的平静轨迹,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地掀起风浪,而后悄无声息就消失了。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这算什么啊。
“玩我开心吗?”
男人低哑着嗓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情绪,好像也不生气。
他那边背景很静,安静下来没说话的时候仿佛只剩下电流和空气流动的声音。
向歌没什么精力能去分辨出他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和情绪了,几乎没过脑的脱口回答:“不开心。”
周行衍笑了声,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冰冷凉意:“看来还没能让你尽兴?”
向歌不说话了。
她有点走神,人在发烧,思维好像也变得顿顿的,恍惚间没太意识到他的讽刺。
只知道,他好凶。
语气好凶啊。
自从在医院遇到他以后,他就对她很不好。
明明对别的女人就会好好说话的,还会跟人家约会,说明天可以之类的话,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除了冷淡就是凶。
她乖乖听话穿了平底鞋也没有用,给他带了寿司也没有用,怎么都不管用。
他还是凶。
卧室里安静,亚麻的窗帘鼓着浅浅的弧,窗外稀星朗月成为唯一的光源,朦蒙胧胧映出床尾的柔软轮廓。
风一阵一阵的,向歌被吹着冷的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却都在发热,脑袋里晕乎乎的,眼前的黑暗好像都是在旋转着的,吐出的两个字柔软沙哑却清晰,“行行。”
周行衍瞬间寂静了,黑睫一颤。
向歌闭着眼指尖向后摸索着,想去抓被子,没摸到,人只得又重新缩回来,在床边蜷成一团。
手机贴在耳朵上,声音有点委屈,“我难受。”
想到他刚刚好凶的语气,她觉得更委屈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都不凶她的。
向歌低垂着长睫,脑袋埋进枕头里,微弱又可怜的重复道:“我好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周行衍呼吸都滞住了。
他一顿,连带着负面的情绪全都搁置,放缓了声音问她:“你怎么——你在哪?”
姑娘声音小小的,哑哑的,有点模糊:“在家。”
周行衍已经站起身来,他刚洗过澡,换了睡衣,此时快步走进卧室拉开柜子,随便抓了套衣服穿上,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转身就出了门。
电话没挂,一直举在手边,她还在说话,断断续续地,离手机有点远,他听不清。
半个小时后,他到她家楼下,下了车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叫她名字。
向歌那边已经没声音了。
周行衍声音提高了点。
她才唔了一声,似乎刚发现:“你还没挂啊。”
周行衍上了台阶,站到她不久之前站着给他解衬衫扣子的那块儿大理石上,看着紧锁的门皱了皱眉:“你家在几楼?”
向歌说了个门牌号。
周行衍按了两下,没反应。
他耐着性子叫她:“向歌,给我开门。”
等了好一会儿,面前的门才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周行衍拉开进去。
向歌家小区楼设计的隐蔽性极好,一层两户,绕过电梯防盗门分别开在两边,中间冷冰冰的大理石墙壁遮着视线。
他一从电梯里出来,就听见防盗门“咔嗒”被打开的声音,向歌赤着脚站在门口地板上,圆润的脚趾蜷着,两只脚踩在一起蹭了蹭,脸颊绯红,黑眼湿漉漉的,没聚焦。
一件薄薄的白色睡裙,此时紧紧贴在身上,布料被汗打的有些微濡湿,隐隐约约透出淡淡的肉色。
她歪着脑袋靠住门框,缩着脖子冷的打了个哆嗦,瘪着嘴巴看着他,“我好热。”
周行衍没说话,抿着唇走进去,把房门带上,抬手覆上她额头。
带着薄汗,滚烫得吓人。
周行衍垂眼看着她:“向歌,去医院。”
向歌却突然瑟缩了一下。
就像是突然回到了许多年前,她呆怔了下,而后几乎是下意识条件反射一般摇了摇头。
明明之前一趟趟跑得勤快,现在又突然不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