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昊鼓(1 / 2)

一剑惊仙 牛语者 2979 字 1个月前

“咚、咚、咚——”

洪亮的鼓声划破黑夜的静寂,漫天喊杀如潮水般沸腾在高峰之上。窗外的夜色里,燃动着无数团赤红色的火光,滚滚黑烟从殿宇楼台里升腾而起,像一条条黑色的巨龙跃向苍穹。

春秋阁三楼的密室里,一片宁谧。

明灯大师坐在摆满诸般仙宝灵丹的红木柜子中间,屁股底下压着个黑色的四方木箱,微合双目,彷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只不时地往嘴巴里灌上两口酒。

火辣辣的酒汁入喉,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惨白的面颊上浮现出病态的嫣红。

密室里亮着三颗夜明珠,柔和蒙胧的银白色光华弥漫开来,像将所有的物事都悄然笼上了一层轻纱。

“苏醒羽出动药偶了……”他喃喃地低语。

听到背后传来真禅牙齿打颤的声音,明灯大师从油腻腻的袖口里掏出一大块牛肉,悠然说道:“把嘴裏塞满,牙齿也就不打架了。”

真禅的脸色似乎比明灯大师还要苍白,哆嗦着接过牛肉,几次想放到嘴边咬一口,结果听见的还是“嘎哒嘎哒”的牙齿打颤声。

“去,打一套罗汉拳!”明灯大师劈手夺过牛肉,毫不客气地啃了口,用手往面前的空地上一指,吩咐真禅道。

真禅愣了愣,心想师父到底是师父,外面都打翻天了,他还不忘见缝插针指点自己功夫。当下稳了稳神走到明灯大师身前,摆开架式从罗汉拳的第一招打起,虎虎生风地演练了起来。

一套拳法打完,明灯大师手里的牛肉也吃光了。他打量着挺身而立的真禅问道:“还怕不怕?”

不问还好,话一出口真禅腿肚子又开始发抖,朝着明灯大师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我也怕——”明灯大师一笑,丝毫没有训斥责怪徒弟的意思,说道:“除了白痴和疯子,是人都会怕死。所以你不必觉得惭愧,更不用硬充英雄。”

真禅惊讶地瞪大眼睛,比划道:“可是您看上去很镇定啊?”

明灯大师微笑道:“那不是镇定,而是麻木。就像渔夫第一次出海,多少都会有点儿晕船。等七荤八素地吐过几次,便也习惯了。记得我第一次和人打架,心裏怕的要命,还差点尿裤子,比你现在的样子还要窝囊百倍。”

真禅咧嘴一笑,心中渐渐忘记害怕,外面传来的惨烈打斗声也不觉得那么刺耳了。

明灯大师目露一丝欣慰,接着道:“你不是一直在私下问我,自己的爹娘是谁?为什么他们要将你送到云岩宗交给贫僧抚养?”

真禅连连点头,眼里亮起期盼的光採。明灯大师却慢条斯理地伸出两根满是油污的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再过两年,等你满了十八岁,和尚我就告诉你!”

真禅不由大感失望,瞅了瞅窗外染映了半边夜空的血红火光,比划道:“只怕咱们连两个时辰都活不了啦,您就不能在我临死前把秘密说出来么?”

“谁说咱们非死不可?”明灯大师咧嘴一笑道:“在脑袋落地前,要相信奇迹随时会发生。”他喝了口烈酒,注视真禅徐徐道:“不想死,拼命活!”

瞧着真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灯大师无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呶呶嘴道:“排教的人还要过一会儿才能攻到这裏,你再给为师打套鸠摩棍法吧。”

真禅依言从楼板上拾起戒棍,又虎虎生风地舞起了鸠摩棍法。

不知不觉,他的禅心变得宁静空明,完全融入到棍法之中。直等使完最后一招,收住戒棍,才惊讶地发现密室已被人强行开启,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相貌奇丑犹若凶神恶煞,背后各自斜插着柄银白魔斧。

“终于来了!”真禅一惊,横持戒棍,慢慢退回到师父身边。

那丑男瞧了眼真禅,问道:“老严,他是你徒弟?嗯,强将手下无弱兵,调|教几年也是个人才。”

明灯大师似和这丑男极为熟稔,笑道:“废话,和尚我何时看走眼过?”

真禅闻言心裏一宽道:“听师父的语气,这两个凶人似是他的老朋友,不打最好。”

就听丑男又道:“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昨晚杨恒教邛崃山君抓了去。”

真禅大吃一惊,却见明灯大师神色如常,没半分担心的模样。

恶妇诧异道:“严崇山,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我为什么要着急?”明灯大师道:“西门兄既然这么说,那必定是已将杨恒救出。不然也好意思跑来邀功?”

这丑男正是西门望,他与东门颦奉了大魔尊的密令,战事一开,也不管排教是胜是败,只一股劲杀向祝融剑派的藏宝重地春秋阁。没想到过五关斩六将的冲杀上来,却发现在此坐镇的居然是明灯大师,不由大挠其头,觉得赎回自家宝贝闺女儿的太昊鼓,十有八九就坐在明灯的屁股底下,让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好生为难。

听了明灯大师的话,西门望倒是哈哈一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严!实不相瞒,杨恒的确被咱们救了。他伤得不轻,眼下正藏在一座僻静的山洞里养伤。这小子吵着要回来找你们,被咱们夫妻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念头。”

明灯大师听完反而面色微变道:“你们留下他独自在山洞里,离去时可有禁制住他的经脉?”

西门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干嘛要禁制他的经脉?”

明灯大师长叹一声道:“要是你俩三言两语能让这小家伙改变主意,他便不是杨恒了。只怕,他此刻已偷偷返回了正阳山庄。”

西门望懊恼道:“你这臭婆娘,中午给他送饭的时候,咋不顺手封了经脉?”

明灯大师道:“此事不怪大嫂,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起身向桐柏双怪合十一拜。

西门望吓了一跳,想伸手搀扶,又怕明灯大师误会,赶忙往旁边让道:“老严,你这是干什么?老子虽是个浑人,可也懂得知恩图报。你这么干,可就见外了。”

明灯大师坐回箱子上,说道:“我是在拜托你另外一桩事。稍后和尚我万一给佛祖召去了西天,还请你们两位把真禅护送下山。这就叫一事不烦二主。”

真禅“啊”地一声,扑通跪倒,双手抱住明灯大师的腿,连连摇头道:“我不走!”

西门望听他此言大有托孤之意,苦笑道:“老严,犯得着吗?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一句话,老夫立马送你们师徒下山。我看谁敢伤你半根毫毛!”

东门颦也劝道:“师兄言之有理。老严,祝融剑派又不是你的师门,匡天正更不是你亲爹,你做到这份上已经很够意思了。”

明灯大师慈爱地轻抚真禅头顶,说道:“你们来,是为了太昊鼓?”

西门望老脸一红道:“明人不做暗事,咱们夫妻此来,那是非拿到它不可!”

明灯大师摇首道:“只怕你们要失望了……”

西门望正要说话,忽地扭头往密室外的楼梯口望去。只见真荤和真菜一左一右扶着奄奄一息的杨恒奔上楼来,小夜手持碧血丹心珠在后护衞,四个人无一不是伤痕累累。

东门颦“哎呦”一声道:“这娃儿果然又回来了!”

说着话,杨恒等人已进到密室,真禅见着杨恒亦是又惊又喜,飞快比划问道:“真源师弟,你伤得重不重?”

杨恒全靠真菜和真荤支撑,才没瘫软在楼板上,瞧着明灯大师和真禅安然无恙,极是欣喜,满不在乎地笑笑道:“我这不还有口气吗?”

原来那紫袍老者等足了两个时辰,方才携着杨恒御风潜至正阳山庄上空。

此际庄内杀声四起,早已混战成一片。紫袍老者修为奇高,竟如入无人之境,神不知鬼不觉寻到春秋阁外,将杨恒空投下来。

春秋阁也遭到了数十名药偶的猛攻,真菜等人奉命守在阁外浴血奋战,情势岌岌可危。杨恒点燃醒神香,令得药偶神智一清,茫然站在原地停止了攻击。

他不敢浪费醒神香,急忙熄灭香头与众人会合。当下由十余名幸存的祝融剑派弟子把守在春秋阁四周,监视药偶动静,小夜等人则护送他上楼来见明灯大师。

明灯大师瞧着杨恒,似憾实喜地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子,真是命硬。”

杨恒无暇多说,从怀中掏出醒神香道:“大师,你看我带回了什么!”

明灯大师眼睛一亮,失声道:“你从哪里弄来这宝贝?”

杨恒已是精疲力竭,将醒神香交给了真禅道:“该是让药偶反戈一击的时候了,让苏腥鱼也尝尝这滋味!”

西门望并不关心这些,皱眉道:“老严,你说咱们夫妻会失望是啥意思?”

明灯大师一笑,道:“稍后再说,有恶客要登门了。”

西门望拿他没一点办法,暗道:“为了宝贝女儿,说不得要动粗了!”

念头未定,却听身后响起苏醒羽的冷笑声道:“西门望,原来老兄来这裏是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