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战(1 / 2)

一剑惊仙 牛语者 3566 字 1个月前

众人惊呼声里,隐约听到“叮”地一响,似有什么物事打来,竟将明山大师的禅杖击得一偏,落在空处。

正这时猛听有人朗声叫道:“住手!”杨北楚一身长衣飘洒,左手挟住明华大师肩头,右手玉笛点在他的脑后玉枕穴上,一步步走出人群步入场中。

众僧齐齐变色,谁也不知道杨北楚是何时混入了云岩宗的营地,又是如何擒住了明华大师!对其神出鬼没的手段,禁不住心生骇异。

明山大师双臂微麻,退开一旁望向杨北楚,暗道:“这魔头的功力恁的了得,竟能以一小簇冰块将我的禅杖击偏!”

然而他这回却是猜错了。想那杨北楚双手都用于挟制明华大师,怎可能分出手来弹掷冰石,击开禅杖?真正出手救下大魔尊的,正是刚刚赶至,隐于暗处的杨恒。

他原本准备劫持一二云岩宗高僧,好挟作人质解救娘亲。不意杨北楚突然现身,竟与自己不谋而合,制住了明华大师,于是改变主意继续隐伏,以观其变。

就见杨北楚走到大魔尊身边,眼角余光拂拭过后,眉心微显怒意,冷笑道:“佛门高僧,除魔衞道,好!”

明月神尼心悬明华大师安危,叫道:“杨北楚,你放了明华师兄,有话好好说!”

杨北楚道:“只怕我这一松手,诸位便该一拥而上,将杨某乱刃分尸了。”

明华大师双目微合了无惧意,淡淡道:“阁下倒有几分自知之明。如你这般恶贯满盈的魔头,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杨北楚笑道:“好说好说。明水大师,这位师弟的性命你救是不救?”

杨恒亦没想到杨北楚会独闯龙潭,解救娘亲。见他伫立在群僧重围里谈笑风生,势压云岩,心裏又是痛恨又是钦佩,百般滋味当真不一而足,思忖道:“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虽然无情无义,却有几分胆气!”

明水大师说道:“好,就请阁下放了明华师弟,老衲容你与大魔尊离去。”

他原以为杨北楚身陷重围,大魔尊又是强弩之末,自己主动提出放人,对方便该就坡下驴了。哪知杨北楚哈哈笑道:“我和大魔尊要走,你们谁能拦得?老和尚,你妄为一派宗主,却不懂审时度势,比起明镜大师差远了。”

明水大师也不动怒,摇头道:“杨施主,老衲劝你莫要得寸进尺,以免自误。”

杨北楚不以为然道:“你们都打上门来了,还不准杨某就地还价么?何况我的条件很公道,只要你今夜退兵回返峨眉,杨某便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明华大师!”

明华大师喝道:“做梦!杨北楚,你也把贫僧的性命瞧得太值钱了!”

明月神尼亦怒不可遏道:“杨北楚,你休要猖狂!我云岩宗此来东昆仑,为的是犁庭扫穴,一荡妖氛。你和这妖妇再是强悍,亦不过是螳臂当车!”

杨北楚振声长笑道:“好大的口气,亮灯!”话音未落,东南西北四面山上同时亮起千支火把,如繁星满天蔚为壮观。

明月神尼一惊心道:“怪不得这魔头有恃无恐,原来早已设下埋伏!咱们守在外围的弟子至今没有发出警讯,怕也凶多吉少。”

却听明山大师道:“大伙儿不必紧张,这不过是杨北楚的疑兵之计!”

杨北楚漫不经心地“哦”了声,衝着正东方山顶传音道:“穆长门,云岩宗众位高僧在此,你怎可闷声不响,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岂不让人笑话咱们失了礼数?”

话音传出,就听山顶上有人扬声笑道:“杨护法说的是。在下点苍穆恒峰,拜见诸位高僧。不速而至,恕罪恕罪!”

声音柔和悠扬,数十里内清晰可闻,如在耳畔,无形里已显露了极上乘的修为。

众僧均自悚然一惊,有识得点苍剑派掌门人穆恒峰的,更是暗道:“多年未见,这魔头的功力又有精进,可愈发不好对付了。”

想那点苍剑派也是仙林中的一方霸主,门下弟子超逾千人,更有许多在出师之后自创门派,开枝散叶,势力遍布天南各处,却是良莠不齐,泥沙俱下。

百多年前,它如祝融剑派一般也算得仙林中的名门正派。可随着灭照宫的日益崛起,和无量天照的惨重打击,势力日趋衰微,最终沦为附庸。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五大剑派虽较之仙林四柱稍有逊色,却也根深蒂固,源远流长,其实力殊不可轻辱。今次穆恒峰必是奉杨惟俨之命西来勤王,门中精锐自当空群而出。

这边穆恒峰的笑音方落,对面山上又有另一人说道:“贫道苏醒羽,向诸位大师问好!”

杨恒闻声心头微动道:“果然,苏腥鱼也来了!衡山一战过后,他和正道各派已撕破脸皮,而今唇亡齿寒,想置身事外也难以办到。否则以这老怪的心机城府,岂会来趟这浑水?”

虽说排教一众妖人的修为难登大雅之堂,远非精修佛门正统神功的云岩宗群僧之敌。可这干家伙手段卑鄙狠辣,各种下三滥的邪功妖术,暗器剧毒层出不穷,难保那些老和尚小和尚不吃暗亏。

没等众僧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南北侧山上旋即响起一粗一细的啸声,震得群山轰鸣,久久不绝。啸声余音里但听那两人说道:“鹧鸪天、顾清风见过杨护法!”

霎那间场中一片死寂,明月神尼暗自蹙眉道:“鹧鸪天与顾清风乃灭照宫五方山神,各领‘嵩山堂’‘衡山堂’一部人马,他们一来麾下部众自必跟随,加上点苍剑派和排教人马,今夜之战委实胜负叵测!”

杨北楚见群僧鸦雀无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说道:“如何?”

明水大师道:“杨施主苦心积虑设下埋伏,是要将敝宗尽歼于空落岭下了?”

杨北楚道:“杨某再狂妄自大,也不敢作此妄想。咱们还是以和为贵,各按本分。”

明水大师点点头,问道:“杨施主可知老衲礼佛参禅百多年,所为何来?”

杨北楚胜券在握,轻笑道:“杨某愚昧,请大师赐教。”

明水大师道:“无他,只为普度众生,澄清寰宇。命虽可贵,却也是副臭皮囊,抛开生死,自有西方极乐。”

杨北楚面色微变道:“老和尚,你视死如归杨某佩服。但这百多云岩宗的弟子,也要为你的所谓宏愿一同殉葬么?如是,阁下的百年禅法,算是白参了。”

猛听四下百多云岩宗僧人齐声叫道:“普度众生,澄清寰宇,命何足惜?”

此次征战东昆仑,所来者无一不是云岩宗门中精英,这般鼓气而呼,端的如海啸山崩气势夺人,纵令杨北楚与大魔尊亦不禁为之心惊。

大魔尊咦道:“原来天底下真有不怕杀头的和尚!”

忽闻高空中有一冷峻嗓音应道:“天底下非但有不怕杀头的和尚,还有不怕杀头的道士、老人、孩童、妇孺!”

数十道剑华破空而至,高高穿越过杨北楚在外围布下的铁桶阵,直上空落岭。

杨北楚心头微凛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可莫要得意忘形!”

只见那说话之人已收了御剑术飘落场中,不是天心池的七院总监盛霸禅却又是谁?在他身后七院首座长老,各支耆宿高手阵势雄壮,慑人心胆。

尤其显眼的却是王霸澹、南霸天与另两位天心池长老高高托在肩头的一口黑色棺椁,却不知是何缘故。

明山大师见强援赶至,心头大喜,讶异问道:“盛总监,这棺椁里……”

盛霸禅面色阴沉隐含伤痛,沉声道:“棺椁里装的,是贵宗空照大师的遗体!”

众僧闻言不约而同的大惊失色,几乎无人敢信盛霸禅之言。这时天心池四大长老恭恭敬敬地摆下棺椁,将棺盖挪开半截,裏面静静躺着一位瘦小枯干的老僧,禅杖、佛钵分放在身侧,胸口凹瘪,面色祥和,正是空照大师!

杨恒在远处看得真切,不由大吃一惊道:“空照大师虽受了些内伤,可绝无性命之虞。他、他胸口那两掌又是谁打的?小夜呢,为何不见小夜?”脑海里纷乱一团,隐隐觉得这裏头隐藏着莫大的阴谋。

他虽只见过空照大师两面,可对这位神僧悲天悯人,淡泊慈悲的胸怀极是心折。念及昆仑无名雪峰上的点化之恩,劝解之德,更觉神伤道:“连这样的大德高僧也能下得手去,凶手实是丧心病狂!”

“阿弥陀佛——”众僧口唱禅音,尽皆充满悲痛愤怒之意,朝着空照大师的棺椁合十跪拜念诵经文。许多年轻弟子兀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人群里已响起轻轻的啜泣声,更有不少人忍不住冲上前去想看个仔细,却被明水大师等人拦下。

杨北楚和大魔尊孤零零站在那儿,心中也满是骇然道:“空照大师号称佛圣,又有谁能杀得了他?而且是两掌击在胸膛之上,着实不可思议!”

这时候众僧祷告完毕,明水大师朝盛霸禅躬身礼道:“多谢盛总监!”语音颤抖,袍袖瑟响,连素来面冷心深的他亦难以自持,可见内心震撼到了极点。

盛霸禅还礼道:“不敢,说来惭愧,我们听到杨老魔啸声赶去时,终究晚到半步。大师盘腿坐在一方瀑下砥石上,业已阖然圆寂。再作寻找时,杨老魔已然去远。明水大师,尚请你与贵宗诸位大师节哀顺变。”

“杨惟俨!”明水大师的眉宇微微耸动,语气平静道:“盛总监确定是此人?”

盛霸禅苦笑道:“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实不宜断言。但数月前盛某前往贵山,拜谒空照大师时,曾听他言道有意面会杨惟俨,劝其悬崖勒马,悔过从善。或许,大师此来,便是为了这桩心愿。”

王霸澹道:“另有一桩事情好教诸位大师知晓。天黑后本派接到宗师叔传书,说他在攀月峰附近的江面上曾截住杨惟俨大战一场,两人各负重伤。杨老魔为一个满身红痂的古怪青年所救,事发的时间与地点,与空照大师遇害的情形差堪吻合。可惜宗师叔受人阻拦,未能留下杨惟俨,否则此事当可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