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南泰点点头,抬手拔出宋端所负的仙剑,左手屈指一弹“叮”地脆响,剑锋晃动如银蛇乱舞,尽管远不及自己的擎天仙剑,却也能将就一用,御风腾身向杨恒招呼道:“去前山瞧瞧!”
宋端等人眼睁睁目送杨恒父子离去,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杨恒追上杨南泰,说道:“爹,咱们正可趁乱救出娘亲远走高飞。杨惟俨和杨北楚忙于抵挡正道进犯,定然无暇旁顾。”
杨南泰不置可否,加速催动身形,说道:“先找到你娘亲再说!”
两人出百丈崖,经祖龙坡、一线天直奔前山,一路上并不见有人拦截。杨恒猜想,定是灭照宫战况异常激烈,镇守后山的鹧鸪天、赫连兄弟乃至澜沧三雄等人均已奉调前山,留下个把小喽罗权作摆设。
他侧目望向杨南泰,就见父亲神色沉着,双目炯炯,也不知在想什么?
再行须臾,已到灭照宫外。星罗密布的火把将夜空照得一片彤红,到处都是仙兵魔宝的流光溢彩,一道道剑华冲霄飞舞,喊杀声惨叫声沸反盈天,双方数千人马已在灭照宫内外乱战成一团,直杀得人仰马翻流血漂橹。
杨恒飞凌高空放眼望去,灭照宫一方已呈不支之势,各处人马且战且退,纷纷向杨惟俨驻驾的“昆仑阁”方向退却,打算集中力量再做殊死一搏。
在他下方的神龙在天楼内,尚有数十名灭照宫部众不及撤退,被神会宗的一部人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五方山神之一的尹自奇。
与他交手的是缥缈三仙里的任长峡,两人修为原本难分伯仲,但尹自奇苦战一日又深陷重围,身上多处负伤,在对方天演八诀的攻击下心有余奈何力不足,一头银白长发被雷霆仙剑削得仅剩三尺不到。
杨恒见状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惨死在娘亲掌下的神会宗长老袁长月,心情一黯。
那边杨南泰的身形陡地停住,往下默视片刻忽然发出一记穿云裂金的长啸,身剑合一化作一束刺目银光俯冲而下。
底下的任长峡闻听啸音心头一震道:“此人功力恁的深厚,不知是敌是友?”
可这答案很快揭晓,只觉头顶剑气如虹压了下来,端的是雷霆万钧当者辟易。
他急忙使出一式“云横险峰”举剑招架。“叮!”杨南泰的剑刃重重劈击在雷霆仙剑,毫无花巧,却震得任长峡气血翻腾踉跄退出五步远。
他一时脸上血色尽失,胸口窒闷难当,几被这一剑劈得透不过气来,骇然望向来人失声叫道:“杨南泰!”
杨南泰魁梧的身躯如山岳横亘,仙剑驻地沉声说道:“退下雄远峰,饶你不死!”
任长峡面色微变,长吐一口浊气道:“好大的口气,老夫正要领教!”
那边尹自奇见杨南泰从天而降,不由惊喜交加,忙收拢残余的“华山堂”部众,叫道:“南泰,你、你怎么出来了,是老宫主下令开释?”
杨南泰脸膛上波澜不惊,朝身后的杨恒吩咐道:“阿恒,让他们都停下来!”说罢虚晃仙剑,左手一掌拍出。
“呼——”赤红色的掌风翻翻滚滚,犹若岩浆般炽烈汹涌袭向任长峡。
任长峡不敢硬接,抽身飞退,雷霆仙剑在面前连画三道弧光,加以迟滞消解。
但听“砰砰砰”炽荼掌力势如破竹撞散弧光,前势未消,杨南泰又是一掌轰到。两股雄浑掌劲合于一处,气势更盛,幕天席地涌将过来。
如此一掌连着一掌,杨南泰的掌劲竟似源源不绝无有穷尽,直迫得堂堂缥缈三仙之一的任长峡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全然落入被动挨打的地步,连一招也递不出。
尹自奇瞧得眉飞色舞,大喜道:“妙啊,杨老二这七年没在南明离火室里白熬!”
念头未定,任长峡避无可避与杨南泰硬对了一掌,当即吐血飞跌,肌肤赤红如碳,竟被打得活活昏死过去。
一名神会宗弟子赶忙上前接住师傅,孰知双手刚把任长峡抱在怀里,胸口就像狠狠捱了一锤,“扑通”一屁股跌坐在地,半晌没缓过气来。
杨南泰脸不红气不喘,混若无事,淡淡道:“快滚!”再看周围那些神会宗的高手,又不禁愣了愣。敢情这四五十人两手空空,神情尴尬,正望着自己的身后不语。
杨南泰回过头来,就见杨恒双手抱胸,身前歪七歪八插着五十多柄各色仙剑,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不炫目。见父亲望向自己,他笑道:“没法子,我劝他们住手,可没人肯听,只好把仙剑收了。”
见此情景,杨南泰亦不由得一笑道:“你要那么多剑做什么,还给他们,逐下山去也就是了。”
尹自奇低声道:“南泰,不如将他们擒下,或许稍后派得上用场。”
杨南泰摇头道:“不必如此,放他们去罢!”
尹自奇道:“若他们阳奉阴违,又偷偷溜回来,岂不麻烦?”
杨南泰这才答应道:“好,将他们暂拘在神龙在天楼里,等此战结束即可释放。”
一名长须中年男子怒道:“杨南泰,你要杀就杀,我等宁死不降!”
杨南泰道:“你是神会宗的范长衣,倒有几分骨气。我不杀你们,全都拿下!”身形一晃抬掌拍向范长衣胸口。
范长衣失了仙剑,只得出掌硬接,不到十个回合就被杨南泰制住经脉生擒活捉。
那边尹自奇等人一齐动手,五十多个神会宗弟子只走脱了十来人,连带昏死的任长峡一起做了灭照宫的俘虏。
尹自奇分出十余个手下看管俘虏,说道:“南泰,咱们快去昆仑阁!”
杨恒叫道:“爹,我不去!”
尹自奇一呆,却听杨南泰缓缓说道:“阿恒,你和我都姓什么?”
杨恒咬咬牙,道:“咱们都姓杨,可是杨惟俨和杨北楚他们……”
杨南泰不待他把话说完,肃容道:“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杨家的子孙但有一息尚存,就绝不容外人欺负到自家头上!”
见杨恒哑口无言,杨南泰转向尹自奇问道:“尹堂主,各处的战况如何?”
尹自奇深有忧色,回答道:“很不妙……咱们边走边说。昆仑阁怕是撑不了多久。”
杨南泰微觉诧异道:“战局怎会险恶至此,我爹和北楚呢?”
在他原先想法里,灭照宫与仙林四柱实是势均力敌,即便对方空群而出,亦未必能撼动雄远峰的千秋根基。
尹自奇道:“老宫主似乎身负重伤,正在昆仑阁中闭关养伤。目下四大护法和各部兄弟都往昆仑阁应援,灭照宫外围尽已放弃。”
杨南泰已从杨恒口中获悉父亲受伤消息,问道:“蜃楼仙境怎会这般轻易失守?”
尹自奇叹道:“今日一早仙林四柱的高手分从三面发起进攻,咱们凭借蜃楼仙境步步为营,原也不落下风。谁料到了中午凤凰岛的流云飞舟突然杀入仙境,连破诸处险要,不到一个时辰就逼近到雄远峰前。”
杨南泰一凛道:“画圣吴道祖也来了?”
尹自奇道:“来的是画圣门下的七名女弟子,北楚接报后便调动人马前往阻击。堪堪挡住流云飞舟的侵袭,岂料后院着火,负责镇守太素阁一线的恒山堂副堂主孙尚谦突然叛变,重伤廖堂主,率着一众心腹死党将天心池数百高手接引过蜃楼仙境,从后方迂回包抄上来。”
他苦笑一声道:“杨护法当机立断,全部人马退守雄远峰。虽由他亲自殿后,却仍折损了不少兄弟。尤其是廖堂主所辖的恒山堂,三成叛变,三成战死,剩下的四成或伤或散,业已溃不成军。”
杨南泰默默听着,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徐徐道:“杨北楚怎样了?”
尹自奇道:“尤护法和盛护法拼死护衞,保着他退回有凤来仪轩一线死守。之后敌方势力愈大,云岩宗与祝融剑派高手又攻破了玄武坛一侧,直插昆仑阁。四大护法无奈之下,惟有下令全线收缩,死保昆仑阁。”
杨恒急问道:“那我……大魔尊呢,她在哪里?”
尹自奇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从中午起便没了她的消息。”
杨恒刚欲追问,猛听道旁的花丛后有人唤道:“阿恒,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