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看着高元良,示意他接着说下去。高元良道:“现在城里王县丞带着衙役民壮巡查非常严格,只要哪一户一有人呈现出发病症状,立马便被送往城外……”张力还是有些不明白,高元良接着道:“街坊互相监督,里正一个时辰一查,连半夜都要查夜!”张力不解道:“这严加巡查是好事啊——”“嗨,少爷咋就转不过这个弯呢!你想想,发病的都立即送出城,那每日新增的人,病是从哪传来的?!”原来是说这个!这下张力就明白了,这是说这次瘟疫潜伏期长,而且瘟疫传播是在潜伏期里就开始了!怪不得安子这么紧张,白天都把门锁了,生怕有什么生人进来!高元良道:“少爷你想想,一个看似正常的普通人,多半还是你熟人。你根本看不出他有发病的症状,可是他就把潜伏期的瘟疫传给了你!多可怕的一件事!”张力点点头,思索片刻,道:“你们小心一些也没错,瘟疫来势迅猛,多加几分小心也是对的。不过你们想想,我每日都与病人接触,为何却不染病?”“这……”高元良和康兴安一时语塞。张力笑了笑:“先吃饭,饭桌上我告诉你们!”康兴安一脸的崇敬之色,少爷在他心目中,已经和他说的那个“蓬莱医仙”可以划等号了,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啊!这一顿饭安子做的是白菜汤、大咸菜和白米饭,三人吃的津津有味。席上高元良一直抱怨安子,说少爷回来了也不弄俩荤菜。张力知道高元良武人出身,是个吃货,却也不点破他……席上张力尽量挑选着安子和高元良听得懂的词汇,细细地解释了一番瘟疫的传播途径和简单的预防方法。此前张力囤积的药材之中,便有一味板蓝根。板蓝根在后世可是防治瘟疫的良药,可惜在明代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张力叮嘱两人每天早中晚各喝一碗板蓝根汤药,当可以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汤足饭饱,安子收拾完碗筷以后,安子和原来好几天没见张力,便又一起闲聊起来。高元良这些天困在院子中,嘴里早已淡出鸟来,便对康兴安道:“安子,你平时管钱,俺老高也不便说什么。少爷难得回来休息一日,明日咱可一定要出去买点好吃的回来!”张力笑笑,也不说话。康兴安一脸无辜:“哎呀呀,高大爷,这还用你说?前两日不也是咱俩都不懂这瘟疫如何传播,所以都不敢出门买菜的么?你倒怪罪到我头上,说的我多吝啬似的!”张力笑道:“哈哈!你们不要贫嘴了,明日我们就出去逛逛,顺便买些猪肉烧酒回来!只要小心提防我刚才告诉你们的那几种传播途径,必然不会染病的!若是明月楼还没歇业的话,咱们就去听曲儿!”翌日,张力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前几天实在是太过劳累。康兴安和高元良早就起来了,高元良在院子里带着安子打拳健身,顺便也等着少爷醒来。见张力起床了,康高两人便也就停了下来,三人收拾停当,出门而去。灯笼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直到拐出胡同口,走上了鼓楼大街,街面上才算是渐渐有了些人气。张力带着康兴安和高元良来到明月楼前,只见酒楼大门紧闭,显然是没开门。张力问过隔壁的街坊,那街坊说明月楼已经歇业三日了。一则是生意冷清,二则徐掌柜也怕有病人进店,毕竟打开门做生意的,进店之人鱼龙混杂。虽然张力等三人感觉有些扫兴,不过先前本就没抱着太大的希望,只得去寻肉铺买些猪肉回去。街面上很多铺子都关门大吉,也只有粮店、杂货店、猪肉铺子这些还开着,毕竟瘟疫再迅猛,人总是要吃喝的。先前张力让康兴安屯了不少粮食,足够三人吃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路过粮店时,安子看那牌子上写的价格,足足比几日前上涨了一倍还有多!安子咂舌道:“少爷,你真是神了!这粮价嗖嗖的往上涨,幸好咱们趁着城里瘟疫还没扩散的时候屯了不少!”张力笑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这可是真正的至理名言哩!”忽然张力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铺子门前聚集了很多人,也不知是什么铺子,瘟疫期间竟然有这么多人上门买货?“少爷,那灵芝堂门前怎么这么多人?”“灵芝堂?好像有点印象……”“是啊,县城里最大的商行恒兴行名下的铺子啊!”“唔……”三人左右无事,便快步走上前去,想看看热闹。灵芝堂当然不是只卖灵芝,不过一听便知,乃是一间药材铺。“人参管够!大家不要挤!”灵芝堂的店小二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不过大伙却根本不听,越发地往铺子里挤。“掌柜的,你这人参怎么一天一个价?”“是啊,昨日还是一两银子一钱人参,今日怎么一钱人参便要一两七钱银子?”“你买不买?不买给爷滚开,老子家里一大帮子人等着喝白虎人参汤呢!所有药材都买齐了,就差这一味人参了!”……张力直听得眉头紧蹙。再细看时,才发现这灵芝堂将整株的人参切成一钱分量一小块,切散了卖给众百姓。这倒是个好法子,整株人参恐怕百姓也买不起。这么分散包装散卖的话,确是方便了许多。康兴安原本也就是个乡野小子,也有一种从众的心理,小声地问张力道:“少爷,咱们不用买点人参么?”高元良一脸的不高兴,斥道:“你傻呀,少爷医术这么高明,若是需要人参的话,咱们早就屯起来了!还等着现在涨价才来买?”张力微微一笑,戏谑地对高元良道:“孺子可教!”张力叹了口气,道:“这白虎人参汤虽说对瘟疫有些功效,可若说作用,还及不上咱院子里的板蓝根呢!你们每天坚持喝,只要不与病人密切地接触,不会染病的。”张力心里正在琢磨着看能不能找个法子,跟医卿大人推广这板蓝根——物美价廉,药效还高,可是急切间又怎么说呢?“抢人啦!抢人——”一声凄厉的尖叫传入张力耳朵,张力猛地一惊!张力立即转过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灵芝堂外面,一名锦衣少年正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争抢着一个包裹!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明抢?!刚才还在你挤我我挤你买人参的人群,显然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众人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张力忽然觉得那锦衣少年仿佛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可到底在哪见过呢?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抢包裹的汉子飞起一脚,将锦衣少年踹出了好几丈远,锦衣少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见那行凶的汉子拔腿跑了,张力猛喝一声:“元良,快!抓住他!”高元良应声一个箭步,紧紧追上前去!张力连忙快步跑向摔在地上的锦衣少年,等到了跟前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还真是个熟人!准确的说,算是见过一面。不过锦衣少年不认识张力,张力也不认识他!这少年,正是当日在明月楼中,对那几个士子不屑一顾,说他们“肤浅”的少年!张力虽说只见了这锦衣少年一面,但那天是张力第一次听说科举考试会试的试题,故而印象比较深刻。这少年当时的举动,也给张力留下了印象。只见锦衣少年右胸上一处脚印,衣衫上渗出血来。少年痛得死死咬住嘴唇,身子却根本动不了!张力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伸手一探,想看看这少年有没有骨折!如果断裂的肋骨刺入肝脏或者脾脏甚至心脏的话,这少年必死无疑!突然,张力猛地浑身一震,手“嗖”地一声就收了回来,仿佛摸到了毒蛇一般!啊!居然……那个……摸到那个啥了!!!锦衣少年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刚才即使那么疼痛,她也没有落泪,可是张力这一摸……张力有些尴尬,连忙轻声道:“在下唐突了,事态紧急,在下是个郎中,只为救人!还请小娘子宽恕一二……”原来锦衣少年竟然是个女子!张力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锦衣少女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少女的脸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眉头也深锁着。身体的剧痛和张力这无心的一摸,显然超出了少女忍受的极限!眼睛一闭,少女竟然昏厥了过去!张力大急,可是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了,便仔细检查了一下少女的胸部。待到张力发现少女并没有明显的骨折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啊!抓住人犯了!”人群中不知谁粗嗓门叫了一声,引得张力抬起了头。只见高元良拖着刚才那抢包裹伤人的汉子,慢慢走了过来。那汉子一条腿明显瘸了,也不知是自己崴了脚还是被高元良弄的……“啊!王县丞来了!”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