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兴安挠挠头,脸上挂满了焦急之色:“唉!李掌柜现在也死无对证了,他写的那供词,到底是不是他自个儿写的,根本就是按察使司衙门自己说了算呀!”顿了一顿,康兴安咬牙切齿地道:“此前买石膏都是我去买的,明明是在济世医社公布药方之前啊!可我昨日上街去找那些当日卖我药材的掌柜,居然没一个人肯见我!”高元良叹了口气,道:“安子,你过来。”康兴安连忙走到高元良跟前,高元良看了站得远远的柳姑娘一眼,便附耳小声对安子道:“为今之计,咱们分两步走。你先去找那人,看能不能找到。若是找不到,咱们就劫牢!”一听“劫牢”二字,安子先是一惊,不过很快面露坚毅之色,连忙点头。安子又小声追问道:“那人?那人是谁?”高元良又看了柳姑娘一眼,声音更是压低了两分:“国公府的若晨小姐啊!”安子猛地一惊,失声道:“若晨小姐?”柳姑娘虽然站得远,耳朵却也是竖起来的,此刻“若晨小姐”这几个字却是听得真切!柳姑娘登时觉得血气上涌,柳叶眉倒竖起来,脱口而出道:“哼!若晨小姐可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人家会来帮你们?”高元良瞪了安子一眼:“你不会小声点么!”安子讪讪一笑:“呃——”柳姑娘顿时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冷笑道:“哼,痴心妄想罢了!你们求那国公府的大小姐,还不如求我!”高元良和康兴安齐声惊呼:“求你?!”柳姑娘见这二人一脸惊讶之色,洋洋自得地道:“我柳姑娘的姐姐们,在南京城人脉可广着呢!虽说我不直接认识那些达官贵人,可是姐姐们最是疼我,必然会帮我联络南京城的高官显贵来救你们少爷……唔,不对,登徒子狗屁医士!”康兴安流了一地的口水:“柳……柳……柳姑娘,你南京城有几个姐姐?”柳姑娘登时一口气没顺上来,正要呵斥安子之时,却听见院子外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柳姑娘,南京城的官儿,可是管不到山东的哟!”高元良、康兴安、柳姑娘三人一听这个声音,立刻转头看向院门!从院子门外昂首阔步走进来的,可不正是张力么!“少爷!”安子和高元良齐声惊呼,一脸惊喜之色!“少爷我没事啦,我回来了!”张力看着两人,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刚才张力可是在院门口听了很久。安子和高元良赶忙快步跑到张力跟前,好一阵嘘寒问暖!张力看着柳姑娘,意味深长地道:“柳姑娘,在下可不是什么登徒子狗屁医士!”柳姑娘小脸一红,没好气地道:“我说你是,你便是!”说完,柳姑娘竟是正眼也不瞧张力一眼,转身径直走回了内院厢房。张力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高元良笑道:“少爷,这柳姑娘生得国色天香,可惜性子怪异,我老高是最怕与她说话的!”顿了一顿,高元良又问道:“少爷你是怎么脱罪的,快给我们说一说!这几天可把我和安子急坏了!若是再没有法子,我便准备去劫牢!”张力神情一滞,缓缓地道:“在济世医社之中,若是有谁愿意做某件事的话,那么除非是谋反的大罪,其他罪皆可以一笔勾销!”康兴安和高元良齐声惊呼道:“做什么事?”张力苦笑道:“效法神农,以身试药!”“效法神农,以身试药?”安子张大了嘴巴,有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高元良却是大吃一惊,脸色大变:“神农?莫不是遍尝七十二毒草的神农氏?”张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安子没读过书,哪知什么神农或者是神龙的,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高元良和张力。高元良身子一颤,喃喃地道:“少爷,少爷这是要自己亲身感染瘟疫,以身试药啊!”张力一脸傲然之色:“对,以身试药,我不入地狱……谁入?!”安子一脸气愤之色:“少爷是不是他们逼你这么做的?”张力哈哈一笑:“没,少爷我就是崇高伟大!别乱说逼不逼的,说出去小心你脑袋!”一听少爷如此豁达,康兴安和高元良眼中也渐渐有了光彩。三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各忙各的去了。眼见安子和高元良离开,张力心里苦笑一声:此事的凶险,我岂会不知?不过却不需要你们瞎操心,本少爷自有应对之策!……翌日清晨,济世医社众人早早赶到县衙大堂。头一天许医令通知说今日有重大事件通报,谁又敢迟到呢?曾医令今儿个早上起来有些心神不宁,隐隐中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此刻曾医令依然端坐于县衙大堂自己的位置上,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一次的计划完美无缺,张力那贼小子必死无疑不说,穆医丞肯定也难逃“失察”二字的罪名!以李医丞与东林诸公的深厚关系,京城里那些“疯狗”御史言官们不将穆医丞咬个体无完肤就怪了!哼,这医丞之位,老夫是等了好久了!眼下功绩点达标的医令,只有自己一位,任谁都说不出二话来!这么多年了,自己小心翼翼,暗中投靠李医丞门下,就算叶问天也没看出来丝毫端倪——为的就是今天!叶问天那老贼,这一次又有什么办法帮穆医丞脱罪?!不可能的!这案子若是叶问天上报朝廷还则罢了,现在可是山东按察使司上报朝廷的,叶问天就算手眼通天,又怎么遮掩得了?这一次自己压根就没出面,叶问天定然也不知道是自己从中搞事……难啊!叶问天那老贼太奸诈了,自己是最大的受益人,恐怕还是要引起他的怀疑!算了,迟早有这一天!只要自己明面上不露了什么端倪,叶问天就算事后怀疑,也没什么凭证!济世医卿可以直接任命医士和医令的职位,不过医丞和医卿的职位,却是必须由朝廷任命!自己只要弄到了医丞一职,叶问天也没有什么办法给自己小鞋穿,毕竟医丞这个级别的升迁罢黜,乃是朝廷说了算!朝廷么?李医丞背后的东林党——不就是朝廷?!……曾医令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见了穆医丞的声音:“大家肃静!肃静!下面要宣布一件大事!”穆医丞整了整嗓子,朗声道:“张力,张医士!”“在!”张力一身鸦青色锦袍,一脸肃容地从大堂偏门走了进来!哗——县衙大堂立刻引起一片骚动!曾医令身子一颤,险些没有坐稳!不过他很快压住了惊慌,冷冷地盯着张力!曾医令很想看一眼端坐在大堂之上的叶问天,看他是什么表情!不过,曾医令知道现在自己只能看张力,绝对不能看叶问天!想必叶问天此刻正扫视着自己和陆医令……“张,张力!”宋医士一声惊呼,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堂下众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张力这小子不是问了死罪么,怎么现在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伙面前?张力走到堂前,对着叶问天和穆医丞躬身一揖,便旁若无人地站到了一旁。穆医丞朗声道:“张医士此前确实犯了事,不过他愿意‘效法神农,以身试药’!医卿大人已经将情况上报朝廷了,现在张医士的罪名一笔勾销!”哗——堂下一下子炸了锅!宋医士惊道:“效法……神农,以身……试药?”堂下另一名医士也惊道:“虽说我济世医社有这么一条规矩,可,可是整整五十年间,从来没有人愿意啊!”张力此时朗声道:“在下此前行事欠妥,现在决定痛改前非!”叶问天此刻站了起来,道:“张医士既然决定‘效法神农,以身试药’,那么先前的所有罪过便就此揭过了!”堂下众人唯唯诺诺,叶问天便不再说话,穆医丞又吩咐了一些济世医社的日常事宜这才宣布散会。散会之时,曾医令给宋医士递了一个眼神,便匆匆回到自己家中。此刻曾医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心里仍然扑通扑通直跳!这,这叶问天,居然想出这么一个给穆医丞脱罪的办法!也怪自己大意了,“效法神农,以身试药”至从济世医社诞生的那天起,便从来没有人试过!现在怎么办?曾医令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就在此时,宋医士在门外敲门三声过后,推门而入。曾医令收敛心神,开口道:“你来了?”宋医士点点头,躬身立于曾医令身旁。宋医士一脸焦急之色:“医令大人,张力这贼小子,居然敢‘效法神农,以身试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曾医令脸上挂着一股子阴鹜之色,冷哼了一声,道:“那贼小子死不死姑且不说,穆医丞这‘失察’之罪,便是这么轻易逃脱了!但凡试药之人,既往不咎,哼哼!叶问天玩得好一手金蝉脱壳,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