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冷冷地瞥了洪承畴一眼,暗暗下了决心:此贼他日吾必手刃之!就在昨日,朝廷下来了旨意,团山军一万五千人的编制正式通过了。粮饷分春秋两次运送,现在饷银是没有的,不过粮食和军备还是尽数运来了团山堡,而押运之人,正是新任蓟辽总督洪承畴。朝廷惯例,团山军相当于新开一镇兵马,按规矩上面是必须来人点验人数的。一般来说,其他大明边镇遇到这个时候,便是从百姓中临时抓一些壮丁来凑数,以敷衍上官。而文官老爷们只要收了银子,人数对得上就行,压根儿也不管那些人是百姓还是兵士。张力瞥了一眼北边高座的洪承畴,心里微微冷哼一声:这贿赂之事,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所谓欲壑难填嘛!团山军,绝对不会给任何人一个子儿的贿赂。当然,张力也不傻,自己现在的官职是辽东巡按,正管着“党纪国法”--你洪大人屁股肯定也不干净,本少爷没找你收银子就不错了,你还敢来团山堡打秋风?这次朝廷来的旨意里面,所有团山堡的将领都高升一级,而高元良更是升为正三品的团山堡参将--显然这是出于次辅周延儒的争取,毕竟朝廷没钱发军饷,给武将们升升官平息一下怒火也是好的……就在张力琢磨洪承畴之时,洪承畴也在琢磨张力。洪承畴眼睛微眯,轻轻捋着胡须,看着校场上那一万五千人的队伍,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惊愕。自己也是打老了仗的文官了,对军队并不陌生,但却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一支雄赳赳、气昂昂,步履整齐、纪律严明的钢铁队伍。这与自己平素所常见的不是因为粮饷被克扣而面黄肌瘦、无精打采,就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官军比起来根本就有天壤之别!整支队伍看得自己登时就情不自禁地暗自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赞叹:这张力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练兵的本事?莫非有冠军侯霍去病那般的军事天才,才不满二十岁啊!洪承畴一向自诩为“知兵”之人。对自己在军事房门的专业修养十分自负,认为当今整个大明朝中懂得军事、会指挥军队作战的人已经不多了,论起这方面的排名来,自己绝对是在很可以排到前三名的--哪里知道。张力的团山军一登场,所亮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军容!洪承畴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即使自己顾虑颜面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接受张力练兵的才能强过自己,这……洪承畴收敛起心思。决定好好看一看团山军的点校。就在此时,团山堡参将高元良猛地一声大吼:“点校开始!”全体士卒肃立恭候,张力首先上台讲话。由于洪承畴将会出席点校,张力事先已经跟所有将领打过招呼,让他们跟兵卒们提前打了预防针。张力此刻自然是猛吹了一阵“朝廷恩典”之类的话,毕竟人家来发粮食军备么,说几句场面话儿又不会死人。而后张力又期勉了全体将士一番,再接下来就是实际的点校了。洪承畴最关心的其实就是这个,虽然他一望而知团山军在校场上的人数约摸万余人,但是具体数量也不可能知道。先前以为团山军会和大明边军一样。找一些百姓来滥竽充数。可是现在看来,站在校场之上的个个都是精锐兵卒,那种令行禁止的气质,是百姓假装不来的!既然都是战兵,本督就看看你团山军有没有一万五千人!若是没有,哼哼……然而没过多久,洪承畴脸上就开始火辣辣地烫起来了。一万五千人报数,也只是短短半个时辰就完全报完,人数竟然是一万五千三百零二人!洪承畴也留意观察过,甚至还派出了自己带来的一队亲兵。亲自下去监督,看有没有跳着报数的情况。结果亲兵回来禀报,人数一个也不差!洪承畴不由得有些纳闷了,自言自语地轻声道:“这就奇怪了。难道这张力不吃空饷?还是有更好的,更不露行迹的做法?”洪承畴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番,但是在他把这个问题想得通透之前,眼前出现了令他更惊异的事儿。原本这次点校大典从清晨的辰时就开始了,到了午时还不曾结束,眼看着到了用餐的时间。然而天气却又发生了变化--渐渐阴沉了下来。团山堡大校场上的一万五千余人竟然像毫无知觉似的,包括张力本人都站得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地继续点校,人人头戴盔,身穿甲,一身沉重的装备,直直地立上了几个时辰,还得忍着过午不食的饥饿!辽东的天气说变就变,洪承畴只觉得眼前一黑,狂风四起,倾盆大雨顿时随之而下!这当然是天公不作美,一场盛大的点校典礼遭到了破坏,校场上顿时成了一片泽国。洪承畴的亲兵很快找来了一个大号的行军油纸伞,撑了起来。洪承畴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大雨滂沱中,那一万五千名将士依旧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任凭豆点大的雨珠打在身上,弄得从头到脚湿成一片,却没有一个人躲开,也没有一个人伸手擦拭一下脸上的水珠,甚至根本没有人动弹一下!张力本人乃是文官,并不是武将,本不需要如此,可他也和团山军所有的人员一样,直挺挺地立在大雨之中,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点校典礼如常进行……洪承畴却看得整个人都傻眼了,坐在座椅上仿佛失去知觉了好一会儿,心里茫茫麻麻的,直到意识恢复的时候,他才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声音:向来只听说过,昔年少保戚继光治军,才能将军纪整治得如此这般严明--以前也就是听说而已,自己从来都是将信将疑的--不曾想,今日却亲眼见到了团山军的军容!饶是洪承畴治军好些年头,却也不由得纳闷起来:这张力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团山军训练得如此精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