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眼袋浮肿,皱纹四布,眉宇间隐隐泛着青气,依然还在那呓语着:“杀,杀,杀……叫卢象升将反贼都给朕杀光了……”王承恩每当这个时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皇帝折腾了一夜,他也陪着整宿未眠。崇祯皇帝的那些自言自语的问题,王承恩也回答不上来。他只是隐隐为皇帝有些打抱不平--为什么魏阉当权,朝中“诸君子”倒霉之时,流民不反?现在“众正盈朝”了,再没有阉党祸害百姓,怎么造反的就这么多呢?张力回到团山堡以后,每日除了去给若晨看诊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处理军务和民事上面了。此刻张力结束了一天的议事,正准备返回官厅--先前张力的宅子叫巡抚府,现在张力的官职变动了,恐怕以后还会变化,张力索性便将宅子的名字改为官厅,一劳永逸。今日主要议的是民事,倒不是与宋应星商议,而是与戈希梦和王奇峰说了一整天。宋应星现在吃住都在团山堡兵工厂,毕竟那边研发线膛枪和米尼弹的任务非常重--张力要求这个月就要看见样品,下个月开始量产……先前戈希梦和王奇峰主要汇报的是宁远卫南部诸城“批斗地主恶霸”的工作情况,这事儿原本张力打算亲自抓一抓,毕竟对以后的影响极大。可惜张力终究分身乏术,又要应付朝廷,又去了宁远中右所组建团山军水师,只能委托戈希梦和王奇峰来办理。好在戈、王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处理民事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批斗地主恶霸”的工作也顺利完成了。张力前脚已经跨出了议事大厅,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张力不由得循声望去,竟然看见了一脸惶急之色、几乎是小跑而来的夜生。有情况!张力的心咯噔一下,顿时悬了起来。夜生这人平时不多言不多语,性子相当稳重。现在这般焦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夜生?有事发生吗?”张力朗声问道。夜生快步来到张力跟前,躬身一揖之后,沉声道:“大人。建奴有异动!”张力眉头皱了起来,对夜生道:“走,进去说。”二人进入议事大厅之后,张力坐到了主位之上,而夜生就站在张力下首。张力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夜生,你说建奴有异动?怎么回事?”夜生点了点头,焦急地道:“沈阳那边咱们也有眼线,奴酋洪太召集蒙古诸部落王公,要他们带兵前往沈阳集结。”张力立刻皱起了眉头,黄台吉的具体的打算夜生肯定也不可能刺探到,不过从征召蒙古部落的动向来看,恐怕……张力思忖了片刻,沉声道:“夜生,你去把高参将叫来。”“遵命!”夜生连忙应诺了一声之后。急匆匆地走出了议事大厅。不多时,高元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要行礼,张力却摆了摆手,道:“老高,建奴有异动呢!”高元良大吃一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张力。张力将夜生打探而来的情报跟高元良说了之后,高元良眉头紧皱,开始思索起来。片刻之后,高元良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大人,建奴集结蒙古部落的话,那就定然是要用兵了!”张力点了点头,看了高元良一眼。开口问道:“建奴用兵,无非三个方向。察哈尔,朝鲜,大明!这三个方向,你觉得是哪个?”高元良不假思索地道:“大明!”张力微微颔首,面露欣赏之色。淡淡地道:“呃?大明?你说说为什么建奴是向大明用兵?”高元良敬佩地看了张力一眼,朗声道:“先前大人说末将已经是位居参将之职,必须多读兵书才行。大人让末将闲暇时多读兵书,末将谨遵大人之命。最近末将读了不少兵书,略略有些领悟。建奴若是攻打朝鲜,必然是冬季!”张力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高元良一眼,开口道:“建奴可是从来没有冬季兴兵的先例呀!老高你难道忘记了?”高元良跟随张力这么久了,张大人那招牌性质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自然是懂得起的--这是张大人存着考校的心思了。高元良不敢怠慢,朗声道:“兵者,诡道也!建奴确实从来没有冬季出兵的先例,但是朝鲜却不一样!也许在今年或是明年的冬天,那朝鲜国就要吃建奴冬季不出兵的大亏!”张力微微颔首,示意高元良继续说下去。高元良脸色有些红润了起来,声音大了几分:“建奴与大明交战,自然是冬季不宜兴兵。可是朝鲜不一样,朝鲜与建奴有大江之隔!”张力笑着道:“鸭绿江?”高元良肃容道:“正是鸭绿江!春、夏、秋三季建奴攻打朝鲜都需要舟船,需要水师!现在是春季,鸭绿江水深,不利于建奴骑兵渡江。建奴要攻打朝鲜,一定会选取冬季鸭绿江结冰之时!”“正是如此!”张力欣赏地看了高元良一眼,接着又问道:“那你说说,为何建奴攻击目标不是察哈尔呢?”高元良略一沉吟,朗声说道:“建奴若是打察哈尔的林丹汗,不会用蒙古兵。最多只用和建奴最最亲近的蒙古科而沁部罢了,又岂会大张旗鼓地召集所有蒙古部落?”张力一拍大腿,高声道:“正是如此!”那察哈尔的林丹汗乃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虽说不少蒙古小部落慑于建奴的兵锋而不得不臣服于他们。可是若说建奴与林丹汗打仗的话,那些蒙古小部落给林丹汗通风报信那简直就是必然的。到时候若是建奴吃了败仗,众“仆从军”眼见风向不对的话,对建奴反戈一击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所以,建奴既然在春季集结蒙古诸部落,那就一定是要攻打大明了--没想到,与建奴作战的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