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依然是从宁远中右所乘海船,抵达朝鲜国的群山港,而后改乘马车前往汉城。这一次张力并没有带上李定国,因为李定国目前已经是水师陆战队的队长,正在宁远中右所操练兵卒,为以后的开战做着准备。在马车上与张力同行的是“幕僚长”康兴安,马车内有一个小小的炉子,里面燃烧着炭火。现在已经是春天,天气不似冬季那么寒冷,这炉子的功用主要还是烧水。车马劳顿,能随时喝上一杯热茶,往往便能祛除一身的疲乏。此刻康兴安用刚刚烧开的睡给坐在车中的张力沏了一杯茶,而后递到了张力的手中:“大人,水开了,您喝一杯热茶吧。”张力正有些出神的想着什么事情,耳畔听见了安子的话,于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热茶。张力微微吹了一吹茶水,喝了一口过后,将茶杯放在了车厢中的小案几上。那案几上专门放着一个茶杯托,起着固定杯子的作用,倒也不用担心马车颠簸而导致茶水外溅。张力摸了摸鼻子,对安子道:“安子,李定国现在已经是陆战队的队长了,你也要向他看齐才是。”康兴安讪讪一笑,应道:“大人,定国那小子在军事方面颇有天赋,安子我是八匹马也追不上呢!”张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心道安子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那李定国若不是自己开了几百年外挂,又岂会“慧眼识人”?一想到此,张力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凝重起来。其实从内心的最深处来说,不管是卢象升,还是李定国,亦或者现在的海州兵备道阎应元,他们并不是团山军缺一不可的人物。将他们招到麾下,更主要的还是一种穿越情节在影响自己。他们在历史上是悲壮的,可敬的。让人扼腕痛惜的--自己既然来了,不管怎么样,也要做出一些改变才好……就在张力唏嘘不已的时候,安子却开口了:“大人。您在想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张力一怔,将思绪收了回来,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儿。”康兴安小声地问道:“大人,刚才说起定国,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指教一二。”张力微微颔首道:“有什么事不明白的,你直接问吧。”康兴安整了整嗓子,开口问道:“大人让定国训练水师陆战队,说是要攻打倭国,这事儿只是咱们高层知道而已。不过前不久团山堡的文工团编排了一出折子戏,戏里演得是嘉靖年间倭寇作乱东南的事儿。后来一些有心人看过之后,便隐隐生出了猜测,恐怕大人是要对倭国用兵。现在辽东百姓颇有些疑惑,一则倭国与咱们大明隔着大海,远不如建奴危险;二则倭国乃是太祖高皇帝定的不征之国。有些人甚至评论大人有些穷兵黩武……”张力一听安子这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在团山军的地盘里,只要不是出自主观恶意,基本秉承“言者无罪”的制度。张力对舆论的自由还是放得比较开,因为社会要进步的话,一定不可太过于“一言堂”。这也是张力对社会制度循序渐进改良的其中一项措施,毕竟要想工业革命,还是要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创造性才行,决不能“万马齐喑究可哀”。现在团山堡军民对于倭寇还远没有后世国人那么痛恨,这也是事实。嘉靖年距离现在的崇祯年已经过去百余年了。加之辽东与东南沿海隔着数千里,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祖上亲戚死于倭寇作乱。团山军现在多面开战,实在不宜多生是非。这个节骨眼上要远征倭国,也难怪有人觉得张力“穷兵黩武”。张力思索了片刻。对一脸疑惑之色的康兴安道:“安子,我给你说一些道理,你要好好体会。”安子立刻正襟危坐,竖起耳朵倾听起来。张力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正所谓居安思危,现在团山堡表面上欣欣向荣。实际上却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你知道是什么吗?”康兴安更加疑惑了:团山军屡战屡胜,风头正劲,而且地盘也比最开始扩充了无数倍,怎么张大人说团山堡很危险?在所有人的心中,张大人乃是下一个一统天下的人物,又岂会有什么危险之事?康兴安摇了摇头,皱眉道:“大人,我团山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属下实在看不出危险在什么地方。”张力眼睛微眯,淡淡地道:“根基。”“根基?”安子一声惊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张力,而后低头开始琢磨这“根基”二字的意思。张力喝了一口茶水,不慌不忙的接着解释道:“我说的根基,大概是基础的意思。咱们团山堡奉行的内政总方略是什么?你回答我。”安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大人无数次提过,咱们团山堡的最高目标是藏富于民。”张力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如此!藏富于民,这是我张力毕生的追求。国富而民贫,富有何用?我团山军造出的每一支火铳,每一门大炮,甚至每一艘战船,目前都是用的民脂民膏--这,不是我想要的。”不等安子反应过来,张力继续说道:“汉武帝统治下的大汉王朝,可谓盛极一时,强极一时。但是汉武帝发动的那些战争,虽然也如团山军一样,屡战屡胜,可最终汉武帝在迟暮之年却深深地后悔,史无前例地下了罪己诏。”张力说的这事儿发生在汉武帝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汉武帝向天下人昭告:自己给百姓造成了痛苦,从此不再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甚至表白内心悔意。这就是《轮台罪己诏》。这份诏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份帝王罪己诏。安子这些年勤读书,自然也是知道的,故而连连点头道:“确实如此。大人,您的意思是您要以汉武帝为戒,以后少动干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