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霞离家出走,竟是为了呵护石剑,而与父亲发生争执。
天啊!太让人感动了。
石剑怔怔地望着她,眼泛泪光。
此时此刻,他在想:人生有如此红颜,即便自己马上死了,也值了。
何芳霞脸如圆月,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美不胜收之中又雍容华贵。
她此时被红杏绿杏道破心事,不由双睫微垂,女儿羞态,娇艳无伦,犹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霎时间,石剑思潮起伏:不知为何浩林悲哀,抑或是替他高兴?生女如此,为人生之幸事,奈何此女生在何家?唉!也许,这就是命。
他忽而又想:如果世上凡事都能让人读懂,那世人岂不都是得道高人或是佛门高僧?
“石府大战之后,爹斥责我救你下属,让你施展开拳脚,导致十八喇嘛阵亡,导致他在武尊面前抬不起头,让他在王爷面前颜面无存。民女说石将军乃是川中百姓赞誉的好人,岂会是白人凤之后?易筋宝经……唉……”何芳霞眼望石剑,没说下去。
她看他泪光闪闪,自己心头也是一阵复杂,连声长叹。
说什么好?何浩林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再不是东西,也是自己的父亲。
自己岂能为了石剑,而与父亲翻脸?
何芳霞瞬间心思倏转,柔肠百结。
绿杏红杏二女怔怔地看着石剑与何芳霞,没想到他们竟这么谈得来,没想到他们不仅相识,好似也很相知。
“什么?王爷?何姑娘,请再说一遍,哪个王爷?”石剑闻言,一声惊叫,差点跳起来。
他耳边响起寇振海的话:皇上经常咯血,病体缠身,信王登基在即。你为讨好魏阉,在川首建生祠,信王已将你划向魏阉一边,因你武功才智出众,在信王看来,你将是他将来执掌朝政的绊脚石,他欲除你而后快。
今夜,他又从何芳霞嘴裏听到十八喇嘛行刺自己与“王爷”有关,岂能不心惊?
如果何芳霞嘴裏的“王爷”便是信王,这意味着自己从政之路走完了。眼下,自己未与武林释怨,尚不是自摘乌纱之时。
若自己在朝中无藏之处,那自己的命运将是非常的可怕。
“对不起,民女不知哪位王爷?民女从不参与家父之事,只是偶尔听说过一位王爷。”何芳霞摇了摇头,坦言不知哪位王爷。
她看石剑满脸惊骇,不由大奇。
她反而迷茫地望着石剑。
她是民间女子,岂知朝中党争之残酷?
从政之人,随便站错队,便会惹火烧身:轻则掉乌纱,重则会有灭门之祸。
石剑明眸顿黯,低下头来,心头又是一阵忧伤:自己虽然做到了龙庭大将军之位,但抱负尚未实现,那便是统率三军,前往辽东,浴血抗金,马革裹尸。
画舫里一阵沉默。
静得可怕,可能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发出响声。
每个人的心都在“怦怦”直跳。
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石将军……你……到底是什么身世呀?”绿杏好奇,打破沉默气氛,打破尴尬。
石剑低吟一声,淡淡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明儿一早,咱们就要分别了,我是什么身世,重要吗?”
他想:自己是江湖中人人意欲诛之的大魔头,与何芳霞在船上相处一夜,明日一有船就分别了,解释再多又有何用?
清者自清,自己忠心为国,体恤百姓,甚得民心,迟早会得武林中人谅解的,无须多解释。
他想到此,感觉自己已是豁然开朗。
但是,何芳霞却听他话语中透出丝丝伤感,再看他的俊脸上,泪痕犹在。
她心想:此人遭受武林十年追杀,承受天下骂名,不仅坚强地活下来,且做了大官,现又冒着重重危险为辽东将士筹银,着实令人敬佩。
霎时间,她柔情似水。
她想安慰他,却不知怎么说。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众人在船舱中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何芳霞打破沉静气氛,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涂。大将军救命之恩,民女终生难忘。大将军,小女子为你画一张像,民女能常常记挂将军恩德。”
石剑心头感动,吟道:“天涯倦旅,此时心事良苦。小生衣着破旧,相貌丑恶,让姑娘画像,将来岂不是要让姑娘发恶梦?”
红杏道:“你的长相倒是很俊,我怕的是你的心很丑。”
石剑低声吟道:“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他以诗言志,霎时间又恢复清高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