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间雅间。
这间雅间她来过好几次,如今却有了天与地的变化,摆设与大小都不一样了。她可以敏感地察觉出雅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佯作不知,也不与赵平周旋了。她开门见山便道:“是你让贵人找我过来?”
赵平说:“有这样的殊荣,你可会觉得欣喜?”
崔锦不答,反而说道:“赵三郎,你既已娶妻,又何来招惹我?又为何要将我逼迫到这般地步?我爹说过我的夫婿是不能纳妾的,你既然做不到,为何还要强求?还企图杀害我爹,杀害不成,又诬蔑我爹。所幸鬼神有眼,庇佑我爹,如今真凶已出,你的奸计也不能得逞。你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即便你有才华,有姿容,燕阳城的贵人也不会容得下你。你心中的污秽只会玷污了贵人的眼!”
赵平愣住了。
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不知道崔锦竟然晓得他欲要杀害崔元之事。可思及此,他心中也变得懊恼。崔锦早就知道了,她之前的柔情通通都是装的。这个狠毒如蛇蝎的妇人!
他急忙看向另一边的七面屏风,随后喝斥道:“你胡说什么。你不过是个女子,又知道些什么?”
他正要上前。
崔锦面无表情地说:“三郎是想动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想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若是传出去了,你颜面何存?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你?”
赵平咬牙:“你……”似是想起什么,他方才还是青白相间的脸色忽然变得平静。他说:“崔氏阿锦,我倒是不知你如此伶牙俐齿。”说着,他哼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伶牙俐齿又如何,贵人应承了我,你只能是我的玩物,你以后的伶牙俐齿恐怕只能在榻上表现了。”
崔锦神色微变。
赵平见状,总算有了底气,声音也添了丝得意。
“你现在向我求饶,我且考虑考虑善待你。”
崔锦不为所动,反而轻笑了一声。她朗声道:“赵郎不过刚得势便得目中无人,即便以后站稳跟脚,也只会拖了贵人的后腿,与其让赵郎善待,不如让我自行了断,与赵郎一起‘名垂千古’,阿锦没有这个福分。”
“你……”
赵平被气得七窍生烟。
而此时,屏风后响起一道声音,极为清冷,如同寒玉一般。
“聒噪。”
两个字一出,屏风前的赵平与崔锦都愣了下。但是很快的,赵平的面色转喜,他睨她一眼,仿佛在说——不知好歹。
一小童自屏风后走出,手中有一个精致的雕花镂空端盘,盘上有一双耳白釉小杯,杯中是澄碧的液体。
只见小童低垂着眼,走到赵平面前。
“郎主赐赵家三郎‘沉碧’。”
赵平又看了崔锦一眼,随后高声道:“赵平多谢郎主赏赐。”说罢,他执起小杯,仰脖一饮而尽。霍地,他面色大变,手中精致的白釉酒杯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扼住自己的喉间,眼珠子瞪得老大,面容狰狞得青筋直冒。他似乎想痛苦地□□,可他张大着嘴巴,却连一个音节也喊不出来。
小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直到赵平彻底昏过去了,外头有两个随从进来。小童用稚嫩的声音说道:“郎主厌之。”
简短的四字便让崔锦心惊胆战。
这燕阳城来的贵人手段好生狠戾,若直接毒死赵平,他一死便没有任何顾虑。而如今他毒哑了他,却又让自己的随从仆役放话。
贵人简单的四字必定会伴随赵平一生,终其一生,他不会得到任何人的重用。让贵人所厌恶的人,他这辈子永无安宁了,连赵家的人也不敢对他好了。
一个连话也不能说的人,为贵人所厌,为家人所弃,赵平这辈子是毁了。
这样粗暴而直接的手段……
崔锦咽了口唾沫。
小童看向崔锦,只听他道:“请姑娘跟我过来。”崔锦应了声,跟上小童的脚步。小童带着崔锦去了第一间雅间。
雅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浴桶,还有热气腾腾的水。屏风上挂着新的衣裳,是桃红的颜色,百花盛开的纹案,浣花锦的质地。
这样的一套衣裳,在樊城里可以卖上十金。
小童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姑娘身上酒味甚重,还请沐浴。”
崔锦看了眼浴桶里的水,又咽了口唾沫,她倒是有些担心一泡进去便会全身毒发。毕竟这燕阳城的贵人行事章法毫无规律,完全是随心所欲,她捉摸不透。
可事到如今,她无法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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