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修真界众所周知的天才道修,姬临川的生活,只可用寡淡二字形容。
修炼,修炼,仍是修炼。
他时常独自盘坐于雪山之巅,看天地苍茫浩渺,探寻天道之极,亦或闭目静坐于洞府之内,感受体内真气流转,体悟大道真义。
这种生活对他人而言简直无趣至极,对他来说却再正常不过。
姬临川尚且记得,当初拜入上玄仙宗时,师尊对他所说的话语。
“临川,你且记住,你这辈子都是为了求道而生的。”
“你应潜心修炼,不为外物所扰,进而得征道途,才不枉为师对你这般高的期许。”
对于师尊的话,他一向遵循。
潜心修炼,一心求道,不足百年便突破至元婴之境,这在天灵界的漫长岁月中,似乎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可以做到,而这些人,无一不是日后的绝世大能。
而作为上玄仙宗年轻一辈真传弟子之首,他向来恪尽职责,对门中师弟师妹加以关照爱护,即便生性冷淡不善言辞,也是谨守本分尽力帮助的。
承担为人责任,追求天道无极。
这便是他所有行动的凭依。
他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维持下去,直到他破界飞升亦或寿元耗尽那天到来。
是的,他本以为。
姬临川是在剧痛中清醒的。
四肢百骸,无处不痛。而相对于肉体上的痛苦,神魂则像被人狠狠揉碎再粘合起来,痛得让他几欲发狂,下意识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已被牢牢禁锢,连动一动亦是奢望。
他脑海中闪过昏迷前叶子逸骤然变脸,自背后将他一剑穿胸的场景。
是了,他在渡元婴劫后最虚弱而没有防备的时候,被叶子逸联合外人偷袭重伤,更在濒死之际,被其用传送阵法丢于魔域外围。
他并不知道这个同门师弟对他是哪儿来的恨意,一如他被背叛时震惊的心情。
姬临川回想起重伤昏迷前最后一刹,似乎有一个黑衣人向他走来。
正当他苦苦思索那人容貌时,撕裂灵魂的痛楚却将他拉回现实,让他再无暇思考其他分毫,只能于这痛苦中奋力挣扎,竭力维持自身清明,却无可奈何地被蔓延而上的森然魔气狠狠纠缠,将他支离破碎的神魂染成别的颜色。
魔域九重,陨灭殿。
幽暗的宫殿内,只有几朵静默燃烧的幽蓝鬼火维持着光亮。
冰寒的白玉床上,躺着一人。
修长削瘦的身体比例几近完美,苍白无暇的皮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布满诡异绮丽的血色纹路。那纹路相当密集,仿佛要将这人牢牢束缚其中,让人平白多了几分想要狠狠凌虐他的欲望。
这人长着一张清冷至极的面容,淡漠出尘犹如谪仙,却似乎因为痛苦眼尾带上了淡淡的红,乌发铺散开来,衬着苍白肌肤,在寡淡中透出极致的冶艳。
床边站着一人。
漆黑的魔气氤氲在那人身侧,只露出一截漆黑衣角。在魔气中若隐若现的面容俊美而妖异,漆黑瞳眸中倒映出床上那人,神色冰冷而漠然——那是一种看待物品,而非看待人的目光。
他伸出手,抚摸过床上人的脸颊,渐而继续往下,划过那具完美的躯体,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具有残忍意味的笑容。
“你醒了。”
姬临川睁开眼,便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他勉力撑起身体,却力不从心,集中精神使力几次都无法成功。他尚未从那种神魂撕裂的极致痛苦缓过神来,如此几次已是浑身无力,只得维持原来的平躺姿势无法动弹。
然后,便对上那人居高临下的视线。
映入眼帘那张俊美妖异的面容令他恍惚一瞬,对方看待玩物的眼神更是让他毛骨悚然,随即涌上深深的戒备警惕——这人修为深不可测,浑身魔气缠绕,分明是个魔修!
他以重伤之身落入魔域,侥幸保得一命,却也晓得这魔修的目的绝不会单纯。是以,他竭力保持冷静道:“多谢前辈相救,前辈若能让我离开魔域,他日必有重谢。”
却听得那人轻笑一声,笑声冰冷而带着一丝残虐,并未回应他的请求,反而轻声道:“……前、辈?”
他一字一句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微笑道:“错了。”
他伸手抬起姬临川的下巴,凑近他面前,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占有和掠夺:“你应称呼我为‘主人’,知道么?”
姬临川第一时间想要反驳对方的荒谬话语,张了张嘴却发现话卡在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冥冥之中的东西强行限制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