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回溯记忆速度极快,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姬临川便回想起数年前所见之景。
是了。
扶摇山巅这仙湖,与当初九幽秘境外那仙环湖有七分相似。只不过,一个位于九霄之上,一个则位于群山之中。
姬临川垂眸思索。
两个相似的湖泊,九霄之上是沉渊真君洞府,九幽之下则是那连绵庞大的宫殿……不免太过巧合。两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他心中忽而升起强烈预感, 迫切想要进入沉渊真君洞府一探究竟。
姬临川抬头环顾四周, 发现他们竟是最先上来的。
偌大峰顶仅站着他们三人,冰蓝世界清幽无比, 凛冽山风寒冷萧瑟。
这里仿佛已沉寂了太过悠长的岁月,一切皆成了孤独静默的剪影。
果真是九霄之巅, 高寒之境。
周围是无尽空间延伸, 并无浮云缥缈, 亦无夜幕晨星, 他只要仰头,便可看到那层透明界壁,其上玄奥符文流转,而界壁之后,则是满目苍茫。
他在黄泉之底, 亦曾碰触过天灵界的界壁。那时混沌神炎自虚无之中穿透界壁而来, 这是否意味着, 若他能彻底将神魂化入混沌神炎之中, 亦能穿透九霄界壁,到达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仙界中去?
——他欲往仙界,并非为了长生不朽,只欲臻至天道之极。
天灵界的天道终究有所欠缺,而上界的天道,是否更为完善,直指世间终极?
每每思及此,姬临川心中有激动滋生。
这激动令他宁静的心境荡出圈圈涟漪,让他的灵魂亦为之颤栗。
裘墨站在他身侧,忽而出声道:“天地浩渺……玄清道友,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
姬临川回神道:“请说。”
“我等修行之人,皆顺天命而为,以逐成仙之道。”他声音渐渐低沉,“……但天命终究难测,若天命不允你成仙,你当如何?”
姬临川平静道:“道友此言差矣。道之一字,浩瀚无比,成仙并非求道之目的,亦非求道之所需,那么成不成仙,又有何干?天命如何,又有何干?”
裘墨又道:“倘若这天命不允你求道,偏要你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呢?”
姬临川沉默片刻,道:“天道至公,一切皆有因果可循,又怎会无端害人性命。”他说完,似是想到什么,目中有异色闪过。
裘墨低低笑了声,复而叹气:“若你曾经结下祸源,遭致上天嫉恨,那又如何?”
姬临川道:“我一生向道,自认无愧于心,纵身化飞灰,又有何妨?”
裘墨沉默下来,看向姬临川眼神复杂。半晌他再度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此……裘某明白了。”他轻轻咳嗽,轻声道:“道友意志坚定,实在令裘某惭愧。若我遭如此困境,想必早已入魔,不复初心。”
姬临川道:“裘墨道友何必纠结于此,徒增烦忧。”
裘墨摇了摇头,心有顾虑,终究没有多言。
姬临川便在湖边闭目修炼起来。
此处灵气比之山下更为浓郁,却并未结成灵雾,而只在空中凝成极细的晶蓝粉末,飘飘扬扬洒落一地。
姬临川只觉清心凝神,罕见地并无心魔入体,在仙灵域之中也属难得。好似有一张细网,将这方天地阻绝,不受那诡异气机影响。
很快三日过去,来到此处的修士渐渐增多,各式修为不一,最低的只有筑基,最高的已至合体,元婴化神则占大多数,只是暂时并无渡劫期大能赶来。
许多人在那灵雾区域吃了不少亏,登顶之后都已狼狈不堪,甚至于那几个合体期修士亦有些许气息不稳,反而有些修为不高的修士毫发无伤。
在人群之中,姬临川看到一个熟悉面容。男子眉目凌厉俊美,剑意氤氲周身,玄底暗金纹路长袍衬得其身姿不凡,尊贵凛然。
正是凌煜宸。
七年不见,他已突破至化神期,速度堪称妖孽。
凌煜宸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手执长剑之人,乃这具躯体的堂兄殷子诀,曾与姬临川有一面之缘,现在也已经是元婴期。
凌煜宸同样觉察了姬临川的视线,面上闪过一丝讶色,随后便露出些许笑意。他自人群中走来,还未开口,身旁殷子诀便惊奇道:“殷棋堂弟?”
殷子诀目光扫过姬临川身上衣饰,笑道:“此前听凌师兄说你在上玄仙宗得了机缘,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七年不见,堂弟已是金丹期,厉害。”
姬临川显露在外的修为只有金丹期,是以微微颔首,道:“多谢堂兄夸奖。”
他这具身体到底与殷家有些许牵扯,但他已达成殷棋心愿,这份因果已算了结,此后并不欲与殷家人深交太多。
只不过殷子诀……他微微皱眉。
封扬适时开口道:“玄清师弟,这位便是你的堂兄?”
话语中不经意重读“玄清”二字。
说罢,他又看向殷子诀,正色道:“初次见面,我乃上玄仙宗青霄峰弟子封扬,玄清的师兄。”
殷子诀愣了愣,觉得眼前这面色冷峻的男子似有些不好相与,便将试探殷棋的心思暂且压下,应声道:“在下破妄剑宗,殷子诀。”
心中却是讶然,殷棋与封扬关系亲密,莫不是同样拜在了青霄峰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