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爬下阁楼,在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他整晚未睡,冷水是最好的清醒剂。他打开了女孩做生意的那间房,她只穿了一条裤衩,仰面躺在床上,两个奶奶露在外面。钱谦走近她的身边,把床上的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房间不大,物品摆放得还算整洁,床头柜半开着,里面是几盒开封的避-孕套。</p>
离开了“念念不忘”,钱谦又踏上了寻求新生活的行程。只是他越走脚步越沉重,越走心里越没底。</p>
这一天,他只吃了两次东西,一次是在早餐店里买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豆浆,一次是在一个车站的门口,买了一张鸡蛋饼。</p>
街上很热闹,人多车多,川流不息,这些人和车,都有他们自己要去的地方,只有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是这条街上的一个过客,也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p>
他看到街边有一个流浪汉,正在垃圾筒里翻东西,翻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类似鸡头的东西。他把鸡头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他的周围,是一群哄哄乱飞的苍蝇。</p>
街的对面,有两个残疾的老乞丐,拄着根拐杖,手里拿着一个破搪瓷碗,看到红灯亮起,就在人行道前向人乞讨。</p>
钱谦的心里很无助也很无柰,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p>
钱谦在路边花坛上坐着,他的头很痛。</p>
天又暗下来了,又是一天过去了。</p>
今晚应该去哪里过夜。酒店是去不了的,旅馆也不会收他,难道再去找另一个“念念不忘”吗?</p>
他走到十字路口,开始发呆,旁边的汽车对着他直按喇叭,他依旧慢吞吞地走着。</p>
他看到白天那个翻垃圾的流浪汉朝地下通道走去,他也跟着走了进去。地下通道比地面上暖和点,至少没有风吹进来。流浪汉在他不远处铺了块破布,躺在那里开始睡觉。那里还有好几个流浪汉和乞丐。他们有的三四个人凑在一起打牌、吃东西,有的则睡在那里。</p>
地下通道成了他们天然的旅馆,城管下班后也不会来骚扰他们,他们有他们的生活,经过一天的乞讨,他们总能讨到一些钱和食物,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生活也算是自给自足。他们也有他们的快乐,手上抓到一副好牌,或许还能赢几毛钱。</p>
钱谦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与他们又是不同的。他们有他们的生活,行乞也是一份工作,与要不要脸没什么关系。之前那个一晚做四担生意的年轻伎女,她也有她的生活方式,她也是自力更生。</p>
他没有勇气去乞讨,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饭店门口的垃圾筒里找食物,他也没有做伎女的条件。他什么都不是,没有家,没有工作,连身份证都没有。就在两天前,他偷了主人的3000块钱,逃到这里。他曾是一个卑微的仆人,现在,他连仆人都做不成了。</p>
“我该怎么办?”他开始哭了。</p>
“你怎么了?”白天吃鸡头的那个流浪汉拍了拍他的肩膀。</p>
“没什么,我……”</p>
“你没有地方去?没有家?老婆被有钱人撬走了?”</p>
钱谦点点头,又摇摇头。</p>
“我是个画家。”流浪汉说道,“我的画很值钱的,我是说以后。”</p>
钱谦看了看他,一个在垃圾筒里吃鸡头的男人,说自己是画家,这比天方夜谭还好笑。</p>
“我有老婆。”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p>
钱谦听他继续讲着,他此时很累很困也很寂寞,有个人在那里同他说话,还能提提神。</p>
那个画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故事。</p>
“我的老婆很漂亮,比章子怡还漂亮。后来被一个老外撬走了。后来,我又找了个老婆,也很漂亮,被公司老总包-养了。我以前很有钱的,我有三套房子,后来,都让我给输光了,一晚上,全输光了。你信不?”</p>
“嗯。”他应了一声。</p>
“我在澳门赌了三天三夜,澳门的赌场是第一流的,我一边唱着《精忠报国》一边赌,可爽了!”他从脏兮兮的包里拿出半个面包,咬了一口,又取出一瓶白酒,喝了一口,继续道,“我还去过东莞,东莞的女人是第一流的。我一边唱着《精忠报国》,一边在床上嘿咻嘿咻,可爽了!”</p>
“嗯。”他又应了一声。</p>
“我还去过香港,我在那里开过画展,我画的画是第一流的!”他又喝了两口酒,很兴奋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p>
“画家,你又开始吹牛了!”对面一个乞丐说道,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副牌。</p>
“我……我没吹牛!”他转过身去,问钱谦,“我没吹牛,对不对?”</p>
钱谦点了点头。</p>
“我的画很值钱的,我画一张给你,十年——不——五年以后,这张画就老值钱了,可以换一套房子——两层的复式小别墅。”</p>
“你的画,擦屁股我还嫌太粗糙呢。”对面的乞丐笑道。</p>
此时,画家已把一瓶白酒都喝下去了,听到这话,气得踉跄地走过去,挥拳就打。结果被那一伙打牌的人很轻易地就打倒了。</p>
“省点力气吧,画家!”四个人哈哈大笑。</p>
画家倒地没多久就响起了鼾声,钱谦把他原来垫着睡觉用的破布拿了过去,盖在了他的身上。</p>
他自己也很困,很想睡,但又惦记着布袋里的钱。他强打起精神来,坐在地上,继续看乞丐们打牌。不知过了多久,他竟自动地进入了梦乡。</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