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觉得自己特别疲惫,提不起精神。按道理说,修行到了他这样的境界,疲惫、累这样的字眼本该是没有意义的,但确是发生了。
他以他自己的视觉,看到五星共和蓬勃——那并非最后挣扎的回光返照,而是病树前头万木争春的生机。
看到人王子任倾尽全力建成人道都天十二部太易大阵,看到他们能够运用劫的力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天,五色神光通天彻地,照破太夏道界,光耀浩浩混沌,一位伟大的存在,陨落了。
夫子。
也正是在那一天,五星共和炼成太易劫魔炉,于间不容发之际,将那夫子拼死最后也没能镇死的老魔镇在这炉子里,做了五星共和的电池。
常威看的很清楚,夫子其实早就陨落了——这位光辉映照人道的伟大者,以求仁得仁的执念,生生把一尊力量量级高出他一个先天层级的老魔镇的动弹不得。
人道需要牺牲。
为有牺牲多壮志,才教日月换新天。
为了人道的存续,谁都可以牺牲,甚至是夫子。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五星共和开始大踏步前进——解决了神都废墟的隐患,人王更沉着了。他并没有急着挥军入祖庭,而是加强力量,加强再加强。
但毕竟时间不等人。
祖庭的境况越来越严重。
常威看到有一天,人王率领他的军队,杀进裂缝,杀尽了裂缝中的劫魔,一鼓作气杀入人道祖庭。
常威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比之常威当初进入祖庭时,那时斑斓劫雾之中是万家灯火,现在大抵只剩下百家灯火了。
祖宗们不是万能的,只能以性命为当代人王争取时间。如果子任还不动,祖宗们争取来的机会,恐怕稍纵即逝。
沿着常威当初走的路,十二座城关,子任一路打将过去,势如破竹。在人王的脚下,一条光辉的路出现了。
任凭劫数浩荡,斑斓的雾浓重如墨,也无法遮蔽这条人王大道的光辉。
从裂隙开始,这条路就出现了,紧跟着人王的脚步,穿过那座半片城,从卫青、霍去病、白起等人道英杰的脚下穿过,破开斑斓的雾,第一座城、第二座城...直到常威曾经走过的路的最后一座城。
无数恐怖之极的劫魔在这里等着他。
祖庭祖庙里的先辈们杀破阻拦来到这里,带来了人道圣器。
轩辕圣剑的光辉破开黑夜,将士们的呐喊!修道士的神通!大罗道祖惊天动地!这最后一战,几乎把娲皇至圣开辟的人道祖庭打穿!
但最后,终局却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人后,星灵子。
在交战的过程中,劫魔无数次针对星灵子,早前还以为是因为星灵子是人后的缘故,后来才知道,劫魔竟然并非要杀星灵子,而是要掳走她!
劫魔做到了。
但在劫魔施展手段要唤醒星灵子最本质的存在的时候,她被人王手持轩辕剑斩杀在城头。
看着泪流满面的人王,整个战场都安静下来。
星灵子眼中的生机,在轩辕剑的锋芒下渐渐消逝,身躯化为齑粉,一团真灵飞出来,瞬间一分为二,一份飞入人王手中,一份飞向高天。
...
星灵子的死,带走了所有的劫魔——即便再厉害的劫魔,也在星灵子身亡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五星共和终于从劫魔手中夺回了自古以来的祖地,但劫数还未完。
浓雾盖天,劫炁浩荡,虽然没了劫魔,但劫数还在。
幸存的道祖们和人道先贤汇聚在一起,想了诸多办法。但即便五星共和开发出了运用劫力的技术,却也拿这祖庭中浓重如墨的劫炁束手无策。
没奈何,只能请人王祭娲皇,求法门。
——娲皇至圣只会回应人王的祭拜,其他任何大罗道祖,都很难见到娲皇——即便是从造化天出来的大罗道祖。
而且娲皇至圣也很少讲道。虚皇道君、元皇大道君、玄黄道德天尊和娲皇至圣四尊最伟大者,只有元皇大道君最勤快,或者说,最喜为人师。其中最不喜为人师的就是娲皇至圣。
这四位至大至强、至尊至圣的伟大者,娲皇至圣是最少露面的。
“唤醒混一圆满大道轮回太易无量延康道君,劫数自完。”
混一圆满大道轮回太易无量延康道君!
这是哪位道君?
重皆不解。
唯有人王,若有所思。
忽而举目高天,众仙、圣齐齐看去,只见那高天五轮昊阳仍在光耀,劫炁滚滚垂下九天。
而五轮昊阳之间,那颗星辰上,隐约间竟有一座农场,农场中白云蓝天,牛羊成群马儿呼啸,大门处一个垂垂老朽正在看门房里点头打瞌睡。
有两只皮毛光滑的硕大美洲虎从大门边倏忽如风,追逐而过。
一个穿着短袖t恤、沙滩裤,脚踢着一双人字拖的家伙,与一群姿色、身材完美绝伦的女子调笑着从农场中的别墅里走出来,向农场外的海边走去。
海风呼呼,海面上,一只银灰色的海豚跳起来,露出傻笑的样子。一头巨大的黑白精灵,虎鲸追逐着它,在海面上跃起又落下。
隐隐在水下,似乎有一条巨大的蟒蛇,也跟着在玩耍。
男子与女人们在沙滩上追逐嬉戏,玩够了,才在一颗巨大的礁石旁歇息,垂钓。那礁石动了动,却哪里是一块礁石,分明是一只大蜘蛛。
远处,两只美洲虎狼奔豚突,却见一只硕大的老虎跳出来,追着遍地跑。
众仙、圣皆面面相觑。
人王子任深吸了口气:“诸君,太易道君正在做梦呢。我们唤醒祂罢!”
腾云驾雾,众仙圣一路至高天,五轮昊阳仿佛已成死物,并不阻拦,任凭他们落在那颗巨大的星辰上,在农场外落下。
子任上前,敲了敲大门:“有人在吗?”
大门内侧的看门房里,正点着头打瞌睡的老朽闻言眼睛裂开一条缝,嘟囔道:“都不让人休息,事多!”
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从窗户探出脑袋:“是哪个?不知道扰人清梦不道德么!”
子任含笑道:“老丈勿恼,实是有事。劳烦通报一声。”
看门老朽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叹了口一起:“等着。”
也不开门,径自往沙滩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