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老便吆喝起来,带着几个村民张罗到了些汤水和肉食,装入了陶瓮当中,接着他们走到了村口的一所盖着瓦显得气派些的屋舍前,敲打着门板,不久从裏面走出个衣衫整洁的人物来,傲慢地立在雪地里,看着坐在屋檐下瑟瑟发抖,连眼睛都开始红透的高文,鄙夷地和长老说了两句,而后那长老和村民都半跪下来,亲吻着那个人物的衣摆和靴子,并从怀里凑出几个钱币来,交到那人的手中,那人清点了下数目,才又鄙夷地笑笑,取出把钥匙放到长老手中。
长老如获至宝,捧着那钥匙,又跑回了公所会堂前,连连说到,“这下可以有热食了。”彼得也满脸喜悦,他们走到会堂边的一处屋舍里,用钥匙透开了门,拥了进去,接着高文闻到了热食的香味,他努力睁开眼,看到那屋舍耸立的烟囱上,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不久后,两人就坐在原地,直接抓着盘子里烧过的汤汁、蘑菇和麦饭,大口大口,直吃得热泪热汗和鼻涕横流。
这下高文的肠胃才算是慢慢复苏了,恢复了欢乐而安适的蠕动,浑身上下的热气也回来了,也有力气探究这个他感到陌生的世界了,“为什么烧个热食这么困难?”
彼得用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因为烧热食要炉子。”
两个人好像都没法交流似的,高文更奇怪,“这不是有炉子吗?”
“炉子和薪火都很贵,这个村子就只有这一处,还是皇帝所有的。”
“那那个人物?”
“皇帝安插在各个乡村的税吏,他们掌管着账簿、表册还有火炉,我们想要吃炉子烧出来的热食,就得交钱给他,他再把这税金缴纳给皇帝。”
听到这话,高文沉默着,将手里的盘子放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或评论,也有点无法直视盘子里本觉得粗糙的食物,在千年后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却都是前人在苦痛和尸骸上的馈赠,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火炉——这些村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吃着冰冷如铁的生食,从事着最艰苦的劳作,还要忍受着皇帝税吏的盘剥,连烧个炉子吃个热食,都要赔上一个月乃至两个月的劳动报酬。
彼得猫着腰,看着他,仿佛把他看透似的,“继续吃,吃光为止,我们是要回报村民的,我已经说过,要给村庄里的小教堂画壁画,还要给他们画些木板画,用作庆典的圣像。”
“我能做什么?”
“去买颜料,还要砍出合宜大小的方形或圆形的木板。”
“唔……”高文答应后,便埋着头,继续吃,直到把盘子吃得精光溜溜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