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多希雅是精心梳洗打扮了番,才走到了房间的前厅,她已经从丈夫和兄长的口中,得知了那位皇弟伊萨克在小亚的惨败——六千精兵伤亡逃散大半,尼西亚、普鲁萨等重要城市再度尽墨,吉利基举着绯红鹰旗,重新席卷了帝国原本就摇摇欲坠惨淡经营的领地。
但是,在布拉赫纳宫里的阿莱克修斯,可能是得到坏消息最迟的一位,他刚刚在北方取得大胜,不管是廷官、钦官还是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的贵妇,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这种消息,起伏太大,还是等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派遣信使亲自来告诉陛下好了。”
就这样,所有局面再度可笑的僵化下来:伊萨克在尼科米底亚的孤城里,苦心思索着文件上的措辞,可聪明的阿莱克修斯皇帝,其实早已明白了这一切,但他又能作何表态呢?
数日前,在宫廷里接受皇帝召见赐宴的尤多希雅,便更能看清楚皇帝的白发霜丝又增多了。
而现在,高文又来了,她心中是有喜有悲,喜的是高文在这场恐怖的失败里幸存下来,悲的是高文此行是以私人而来,他不会是万分凄凉落魄的模样吧?如此想着,尤多希雅心中涌起阵母爱般的温暖,她要以美貌、典雅和热情,来宽慰这位自远方阵线归来的武士。
但当她步出了前厅后,却看到了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高文——伟岸笔直的身躯依旧,胡须被刮得干干净净,只余下雄性魅力非常的胡茬,还若隐若现,显得脸上棱角格外分明冷峻,棕色的短发,很整齐地梳在了后面,身外披着灰色奢华的大氅,内里是纯白丝绸的衬衣,上面悬挂着纯金的吊饰。
尤多希雅耸耸肩膀,笑起来,很轻柔乖巧地蹑足,仿佛她回到了十三岁,在故乡河畔手持采集来的鲜草花卉,看着无边无际桦树林的情景。
“你这打扮可不像是个帝国的衞队武士,别告诉我,你是开了小差回来的。”说完,尤多希雅明亮的眼睛,看到了高文身后繃着脸的守捉官,心中稍微踏实了些——看来高文不是蒙混来的。
“他确实开了小差。”但随后,狄奥格尼斯毫不客气地评价说。
“是的尤多希雅,如今的高文已经成为了冒险家,马上准备去意大利碰碰运气。”高文带着纹丝不动的微笑,很礼貌地将一枚昂贵的指环送上,套在了女人修长的手指上,说这是给他最最敬爱的高贵妇人尤多希雅·尼斯塔斯的礼物。
尤多希雅费解地挑起了眉毛,“难不成你要去当雇傭军?”
“在这个世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有城邦愿意出大价钱。”高文的答覆肯定了她的猜想。
听到这话,尤多希雅怅然若失,她的眼前再度出现了漫无边际的桦树树林,还有在白色波浪翻滚的河口处,男子们头也不回登上船只的景象,这群生物永远都是这样,说走就走,永远只带着自己的心,“我们去希腊皇帝的都城”,“去哈扎尔汗国的商路”,“去迈森布里亚”,还带着这些毫无准头的话语,就这样消失在了村庄女人们的视野当中,留下的往往是永远的等待,还有那片黑色的海。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尤多希雅有些迷茫,也有些愤懑,她的眼睛不再看着高文淡蓝色的眼瞳了。
“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这也是你当初的承诺。”
“没错。”
“我要见到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