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披着铠甲和马衣的圣西里尔骑兵连队,排成数列,阻塞监视了来自费尔纳城的所有来路,而后飞掠的尘霜、芦花里,另外支新受洗者连队则缓缓在通往米利奥塞法隆的方向,开辟着前行去塞琉西亚的道路。
当然这更多只是高文的谨慎,因为吉利基和尼基塔斯,是不可能前来再追袭的。
夹在中间的,是生还的两三万名混杂的朝圣者,儿子失去了父母,长辈失掉了晚辈,夫妻相离的不绝于路,很多人用粗糙的布条简单包裹着伤口,眼神对着支离碎空般的山峰四处张望,害怕突厥的骑兵举着弯刀会再度出现,他们再也不想自家乡出发时那样散漫无忧了,因为匈牙利王国、保加利亚和君士坦丁堡已经朝他们开辟了道路和免费的驿馆,其中斯文王子和瑞恩斯坦伯爵,还在罗马的都城接受过皇帝的热情接待,便认为以下的千里道路,便是同样的惬意,谁想到刚刚走到弗里吉亚山区的热水湖,就被杀死了七八千人。
几名蓬头垢面的朝圣者,便询问名扛着骑矛自身边经过的骑兵,“前往圣地还有多长的路程?沿途还有什么阻隔信者的凶残敌人?”
那骑兵啧啧嘴,头盔下看不清楚眼神,只是用伦巴第语对他们说,“我也是听大公爵阁下训话的时候提及的,前面勒芒主教、阿普利亚公爵、阿达纳伯爵和普罗旺斯侯爵的大军,正在艰苦围攻安条克城。”
“安条克城……”几名朝圣者满脸迷茫,提着行李和破篮子,歪歪斜斜踏着高低不平的山路。
显然,他们根本只知道,在东方有座圣城,裏面有耶稣的陵墓,我们走过去就能得到救赎,并且能过上得蒙主眷的好日子,死后尸骨和灵魂都能常伴着耶稣。
那骑兵身上的铠甲发出嚓嚓的声响,“安条克,是前去圣城的门户,真正的圣城,即便攻陷了它,也还要走很长的荒野和沙漠才能抵达。”
步履维艰的朝圣者沉默了,他们感到,内心的狂热正在迅速流失着。
这会儿,又有名扛着突厥式样弯刀的通用骑兵,大摇大摆地打着唿哨走来,补充说,“光是在安条克,就有和一年日子一样多的巨大塔楼,和一个孩童高度相当厚的铁门,能并行八艘船的护城河和并驰八匹马的城道,形形色|色的异教徒士兵就有三万人,他们有快速无比的战马和箭,在你们看到那箭矢,听到那箭矢掠空的声响前,你的命就没有了。还有,听说在呼罗珊、大马士革、阿勒颇,还有更多数不清的不信者的军马正在奔赴那里,企图在朝圣者的手中挽救这座伟大的城市,把所有人都赶下海去,在东方杀戮完所有的基督信者。”说完,这骑兵笑起来,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个手势,那几名朝圣者即刻打了个冷颤,便不再言语了。
待到米利奥塞法隆山区,高文骑着萨宾娜,一溜小跑,铃铛响动不绝,带着烟尘,跑到了处能俯瞰周边四通八道隘道的高阜,几名在此执旗的斥候下马向他行礼,高文回礼后,扭头看着如血残阳下的卷云青山:他留下苏雷尔曼其实也是等于给自己留道“关卡”——西方源源不断的贫苦朝圣者和流亡者,自陆路而来(他们是没钱走海路的),经过苏雷尔曼的杀戮,必然相当部分人会胆战心惊,而后加入他和安娜的塞琉西亚王国,给他提供税金、耕者和军役者,其实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障碍不安,这群连在家乡养活自己都成问题的人们,很多人与其说是朝圣,不若说是渴望逃离家乡的贫困盘剥使然,当他们听说前方更大的凶险和血腥后,又看到和平安宁的塞琉西亚和西奇里乞亚,是会有极大的可能留居下来的。
并且高文还预计:马上随着男丁的大规模朝东方走,再过三五年,会有相当可观数量的妇人,也会追寻父亲、兄弟或儿子的脚步而来,到时候塞琉西亚可要做好“关卡”和“截留”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