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条克衞城殿堂当中,亚吉·西扬同样齐集了儿子和四位埃米尔,洁白的石柱上刻着金色的几何花纹,在精美的鸟羽屏风后,铜炉的熏香缭绕,但是这位安条克之主的语气和态度却如同外面寒风般凛然,“我在安条克呆了这么多年,有多少座城门我心中是一清二楚的。现在,安条克还剩下三座城门,一条桥梁可以运作,分别是西北部的瓦发利门(狗门)和贤人保罗门,还有山脊背部的铁门。”而后亚吉走到了屏风后的武器栏上,举起了镶着钻石的大马士革弧刀,接着一声响,刀身出鞘,寒光反射在他衰老但是精明的双眼里,“前两座门是抗衡之所,后一座门是决胜之路。现在的情势由不得我们了,先前坐守坚城抗拒下去就行,但是而今异教匪徒得到了罗马尼亚人庞大而有力的增援,开始封死了其他所有城门桥梁,并在贤人保罗门的左右筑起了石堡和防磐,他们可以集中军力来攻击我们,一旦有任何退缩和闪失,城中人心军心便会彻底坍塌……”
“父亲,也许我们应该继续加固城垣,等待摩苏尔王公科布哈殿下的来援,最迟春末他们即可到来。”
“来不及了!贤人保罗门的那边,城墙全部是直线延伸的,街区广阔,若是敌人突破进来,即便我们想再筑一道防御墙,根本无从下手,不能单纯寄希望于科布哈。现在决战也到了启动时分,战争就是这样,是不完全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唯一可做的,就是不要逃避……”说完,亚吉将弯刀倒着,做出了标准的撒拉森刀术的起手式,横在了左胸前。
“任凭主人的吩咐!”桑萨多尼阿斯和四位埃米尔同时跪倒。
“桑萨多尼阿斯,交给你四千名精锐死士,在得到我在衞城塔楼上悬挂的黑旗为讯号后,即刻突出贤人保罗门和瓦发利门,携带燃火的器具,摧垮敌人的防磐工事和攻城器械,那里多是敌人的匠师和民夫,不足为惧——库帕绥克辛、罗塞伦,带着少量的士兵和大批旌旗,驻扎在城西和城南处,监视迷惑其他围城营地的敌人,卡兹克努兹你带着八百名轻装士兵,在得到我小黑旗讯号后,顺着山墙堡垒,突袭敌人位于泉水祭坛的石堡;而阿德索尼尤斯我最倚重最忠诚的臂膀,我将城中城外营地的一万名步骑,全部交付到你的手中,你自铁门出去后,倒不用攻击城南。”
“是城北吗?”满脸疤痕的首席埃米尔阿德索尼尤斯会意。
“没错,绕着通往波斯地区的群山,会合里德万的援军后,突到奥龙特斯河的右岸,猛烈在侧后方横扫敌人的营地,争取恢复河口要塞‘铁桥’。至于城南,我会让库帕绥克辛、罗塞伦两位频繁使用小队伍出击,干扰敌人决策的。安心,罗马尼亚的军队我以前见识过,他们全是乌合之众,是敌人阵线里的薄弱环节,也是你阿德索尼尤斯的首选突破口,看我的绯旗为讯号。只要我们行动隐密果决,将敌人的防磐工事焚毁,并将部分敌人逐回铁桥那边,他们就损失惨重了,起码要等到两到三个月才能恢复元气,而那时候各路援军也能及时到来了,安条克城便能得救!”
“运,运作起来!”灰色天际下,到处烧着土制熔炉火焰和烟尘的营地里,雷蒙德侯爵努力地在摆手打气,在朝圣者大营、围城各小营,和高文、泰提修斯大营的中间地带,也就是邻靠狗桥(一座极狭长的石制桥梁,横跨法尔法河)桥头堡的平坦荒野上,这裏成了所有器械的集中制造场所,所有爵爷和将军的匠师都聚集在这裏,各种方言土话鼎沸,锤打刨锯的声音又将对话给彻底淹没,数座带着轮子的攻城槌已经搭好了骨架,许多工匠正爬在上面,有的用小锤敲打着铁制系件检测牢固性,有的则缝制钉着防火防箭的兽皮——马皮、牛皮和骆驼皮等。
最近得蒙主的庇佑,突厥人在这一带的伏击和侵袭销声匿迹了,当然也和先前血战,封死了大部分城门的举措相关。
圣西蒙港口的各意大利城邦船只,也因为高文强制分区停泊,下达了不得互相攻击的命令,运输给养的效率反倒高了很多,给养的价钱也直线平稳下来,朝圣者的斗志和精神重新高涨,于是就集中一起,修造器械起来——而正对着狗门的营地,阿德马尔、鲍德温正大批大批,使用食物为代价招揽平民朝圣者,疯狂构筑着面向城墙和塔楼的防磐,以保护马上要完工的攻城槌和抛石机。
“虽然把突厥人出城的桥梁封死,但这也等于阻绝了我方大营朝围城小营运送木材和粮秣的道路,而狗桥不但容易遭到袭击,也太窄了。”阿德马尔思索着,“所以我们必须顺着狗桥,建造起一座浮桥来。”
整个朝圣者的队伍说到做到,几位领主很快挑选集合了三百名甲胄盾牌齐全的步兵,乘坐着小舟,用铁索牵拉着其他的船只,再铺设上木板,忙乎了三日,终于在宽阔的法尔法河面上,搭起了一座舟桥——城头的守军,看到如此的奇迹,不由得大为惶恐,觉得安拉已经丢弃他们和这座宏伟城市而去,而基督的主却踏着西边无垠的海洋,在万千异教武士和船只的运载下,来到了黎凡特之地。
但这不过是个一般的奇迹而已,很快衞城塔楼上的戍衞人员,包括长胡子一辈子睿智多谋的亚吉·西扬,都看到了,在罗马尼亚人的营地当中,帝国大公爵高文是如何,在湍急的河流交汇处,架起座完全木造的桥梁的!
不过率先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位大公爵的骑兵队伍,他们带着严整的甲胄,背着盾牌,举着骑矛,旌旗和羽翎在晨风里威风凛凛,绵延着顺着河岸的防护土堤上排开,监控着面前和侧翼的整个场地,号令声震天动地,惊骇人心。
而后,营盘望楼上的高文,将大手一挥,萨穆埃尔法和几位工程师乘坐着系着缆绳的小舟,手持测深的带刻度的木杆,开始测量各个区间的水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