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留情拒绝了高文的和议请求后,皇帝的军队加快了排水筑堤的工程,按照阿克塞颇考斯的规划,皇帝士兵先使用螺杆与罐轮,先将开阔约十尺上下的水面排干,而后搬来夯成方块的黏性泥土(这种泥土在潘非利亚许多),在其上垒起了约九尺高的土堤,接着再将成捆的芦苇和海藻草填在土堤面向沼泽的那边,直堆到和土堤一样的高度为止——这样这些芦苇和海藻还能很足量地将附近其余的水全部都吸收,饱胀起来收紧绳索,变得更加牢固——如是的话,构筑一道这样的土草混合堤坝,实际上能消解二十尺上下的沼泽水面。
阿莱克修斯和约翰父子齐心协力,指挥大军忙乎了整整三天,便填充了四百多尺的水面,工作效率比先前还高的多,并且根本不怕高文从阿拉尔曼河引水倒灌:因为海藻草的吸水性特别强。
大喜过望的阿莱克修斯·科穆宁,当即就下令擢升阿克塞颇考斯为皇宫侍衞,将其一夜间由奴隶提拔为了帝国贵族,并安心地将整个排水工程和营务都交给他统筹管理,“马上朕还许可你学习希腊文字的书写与修辞,你既是朕国家里的官僚贵族,也是约翰的私人奴隶,好好辅佐他。”
而沼泽对岸的高文全军,似乎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应付,只是对着阿拉尔曼堡大城继续挖着围城堑壕,并严厉加强了军营里的纪律,军法官乔瓦尼率领高文的衞队,将每日巡哨早晚两次增加为四次,不但排查奸细,还监督着普通士兵和军仆的心思动向,一旦有逃亡的打算,在审讯后即刻绞死。
但即便如此,士兵私下里还是口口相传起来,“大公爵的头衔已被皇帝剥夺,鲁本王子也在西奇里乞亚开始攻击我们的军队,现在是首尾受敌,据说大公爵殿下承受不住,要牺牲放弃东部领地,才能把其他两个旅团的军力抽回来到这裏。”
“可是其他的朝圣者,比如戈弗雷爵爷他们,就没有增援我们的想法?”堑壕木栅后,士兵们都失却了用番红花铜币赌博的兴致,趁着乔瓦尼没来巡营前,拄着铁锹和锄头,低声交谈着。
“我觉得不太可能,你得知道,现在对手可不是卡列戈斯,而是这个世界最富有最强大的科穆宁皇帝,据说只要他稍微撒出点钱来,攸克兴海和圣海所有的民族都愿意为他效力。”一名多嘴的士兵环绕着周围,煞有介事地分析说,而后他们看到了几名衞队士兵朝这裏走来,便完全噤声,低头忙乎劳作起来。
第四日,皇帝神清气爽,在许许多多仪仗队伍簇拥下,握着马鞭站在了先前已经完工的土堤上,用靴子到处踏踏踩踩,并表示很结实,周围的将官和幕僚都报以会意而真诚的笑声,这会儿在皇都的面前,阿拉尔曼堡大城就在眼前一千余尺外,如果他手里有把突厥人的轻箭,便能直接把箭矢射到高文的营帐前,而那里的城头也是欢声沸腾,许多阿拉尔曼市民举着皇帝的圣画晃动着,冒着围城方的射击,高声赞颂着皇帝的英明伟大,请求科穆宁对这座城市的拯救。
“马上入城后,不允许军队对这裏进行任何抢劫或其他不法的行为,因为这儿的人,都同样是朕的子民。”皇帝站在了两座螺杆排水车之间,迎着从沼泽飘来的湿重气雾,踌躇满志地握着马鞭的鞭梢,转身对着所有立在他后面的人们,展现了皇帝的威严与气度,但内里他的御墨官麦莱斯却浅笑起来,“其实陛下的想法是,借此机会不但要击退高文的攻势,平定塞琉西亚,还要顺带铲除掉卡列戈斯家族在这儿的势力,真的就如同陛下刚才的那句话——不久后,整个塞琉西亚的人都将是您真正的子民,他们将完全直接缴纳税收给您,并且世世代代为您服军役或在甲板上划桨。”
正在御墨官如此想的时候,他忽然感到周围的人说话声都停下来了,因为皇帝背后沼泽上的天空里,响起了阵沉闷的雷声,接着在还在握着马鞭指着阿拉尔曼堡,表情依旧的皇帝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五颗高度不一的黑点,投射在麦莱斯的眼瞳当中,并迅速滚动着变大,方才的“雷声”就是它们和空气摩擦所导致的,“是敌人抛射来的石弹,陛下!”忠诚的御墨官呼号着,在瞬间就冲到了皇帝的面前,阿莱克修斯因为其在战场上本能的警觉性,也快步将手伸到了麦莱斯那里,于是对方一牵一拉,皇帝的身躯前后仰动了两下,一发石弹就直直落在了他的身后,把带着草棚的螺杆水车砸得粉粉碎,上面踩着转盘的几人,当即也被砸为了齑粉!
五发从大普拉尼炮抛来的石弹,事前没有任何预兆飞来,接二连三,在密布着皇帝兵马,正在构筑的土堤上砸开了花,包括刚才还气势若定的阿莱克修斯在内,都觉得周围的所有东西都碎裂了,整段堤坝都在翻滚起伏,宛如遭遇了最可怕的地震。原本还在抽水排水的器械被击毁了好几座,受惊的驮马挣脱了辕杆,到处乱窜,不分任何人任何身份一概撞翻践踏,许多皇宫侍衞都聚拢过来,手执利刃在人群里乱砍,为皇帝陛下和皇子杀开了条血路,才冲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军营里去——随后,高文军营里立起的大普拉尼炮轮番猛轰了整整半日的时间,几乎把皇帝方设置在沼泽边的螺杆与罐轮全部砸毁,乌黑的淤泥当中的水洼到处漂浮着碎木和人马的尸首。
这下,被抢回到军营里的皇帝脸色青白,好像发烧般,瘫坐在座椅上,喃喃自语,“真的很难做了,水车怎么办?高文使用的是什么射石机,为什么射程和威力都如此恐怖……为什么……”而后,皇帝慢慢捂住了脸,万分痛苦,“我遭到了高文的突袭,他和当年在城门前战斗那会儿相比,手腕更加隐秘狠辣了,先是给我节节顺利的假象,而后秘密转移集中了射石机,将我土堤上排水的菁华一下子全部击毁。”
“朕该怎么办!”接着皇帝悲愤地发出呼喊,将头沉重地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