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赛文的尸体被扔到了绯帐篝火前时,高文拄着剑,和所有将官都站在那里围观辨认着,接着大公爵看着正处于疯狂嘈杂声里的东门,不久两名士兵拖着个虚弱惊惧到不能再迈动脚步的堡民,穿过了围城营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是被赛文·卡列戈斯驱赶出来的?”高文对着那个人,“说实话,现在阿拉尔曼堡垒还能有可堪战斗的人员吗?”
“粮食,粮食……”那人有气无力,“先前卡列戈斯欺瞒了所有人,他们说地窖里有可供三个月的粮食,但现在估计已经严重不足,所以只能驱赶我们,来节省口粮集中供应士兵了。”说完,高文将手一挥,那人便被士兵带去那边救治去了,朗月照耀在高文四周,他上前走了两步,而后回了头,“是使用堑壕长围,把堡内的士兵和居民全部饿死后,兵不血刃地取得这座堡垒;还是趁着现在赛文身死,城堡守兵混乱时分,向堡垒发起总攻,将其攻下呢?”
而后大公爵侧过身来,披风滑下,遮挡住了他握剑的臂弯,月色下他的眉宇带着犹豫和不安,毕竟前者的规划虽然能将军队的伤亡压缩到最小程度,但最终给围城方的物资消耗和士气磨损,和被围方造成的灭顶之灾,实在是过于恐怖。特别是现在,卡列戈斯开始驱赶城中的居民了——若是高文的士兵据守堑壕射杀他们,那么无疑会彰显恶名;但若是像今晚接受他们,那么堡垒里的守兵便会因为吃粮人数的减少,顽抗更长时间,那就代表着战局还会出现变量可能……
更何况,全部饿死,也实在是过于凄惨残忍。
这会儿卡贝阿米娅走上前,扶住了高文的臂膀,低声提醒说,“不如像小城那样制定个总攻的计划,随后让士兵们一鼓作气猛攻上去,相信有具装骑兵和吉麦吉斯士兵奋战,高文你是可以做到这一步。”高文温柔地抬眼看看圣妹,而后在披风下握了握她的手,接下来将目光投向了同样始终盯着自己的乔瓦尼。
“大公爵,我选择了两个突破城垣的地点,一处是夹墙的断裂口,一处是东门。明日先集中大小射石机集中射击,率先让步兵填平两处的堑壕口,铺设可供骑兵和器械通行的木桥。接着格里高尔将军统率一队登夹墙进攻,我亲自带着另外队,配合沃尔特阁下的具装骑兵们,进攻东门。”乔瓦尼似乎对这个方案考虑良久了。
“小翻车鱼,明日的普拉尼炮发射就交给你了。卡列戈斯会成为你荣耀的垫脚石,但我也不希望堡垒里的人民尽数毁灭,不然这场战役塞琉西亚的所得便会大打折扣。”高文回头,对着站立的灰发少女说到,而后阿格妮丝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不要任何犹豫了,明日太阳升起后第一个时辰内,就让大普拉尼炮的轰鸣,为卡列戈斯家族的葬礼献上真正的哀乐。”明月照耀下,高文将手指伸向波光粼粼间的阿拉尔曼堡上,高声下令说,“敌酋已在绝望里被我军擒杀,为了避免更多的人死去,必须在明天一鼓作气攻下敌人堡垒的城垣!”
次日,当阳光照耀在城外的原野上后,赛文的首级被砍下,升起在东门城头所有人都能目及的旗杆之上,簇拥着这颗脑袋的,是四百名矇着黑色斗篷,手持各种弓弩的保罗派信徒们,卡贝阿米娅在披风下露出金色的假手,黑色的发辫垂在双肩,在欢呼鼓噪的声浪里,注视着先前被轰得零碎不堪的东门城墙;在她的身后两翼,左侧布阵着两个连队的红手骑兵,千余人分成数道战线,都在低声互相埋怨着为什么不让他们担当先锋,而是把这个荣耀的战斗使命给了那群具装骑兵,“果然他们才是紫衣公主的亲儿子吗?”
旗杆和卡贝阿米娅的右侧,则是七百名吉那特骑兵,带头旗帜下自然是莫诺马库斯将军,他有些惆怅地看着旗杆上悬着的血淋淋首级,再看着阿拉尔曼堡垒的轮廓,心中低声说着,“别了,彻底别了,卡列戈斯。”
随着这个心声,莫诺马库斯的身后,大普拉尼炮的长长臂杆带着石弹脱兜而出的怪啸声,上下摆动起来,其射出的石弹,绝不是城头悬挂的皮革和亚麻帘所能抵挡的,“目标集中在东门。”上下摆动的炮车旁,骡子上的阿格妮丝嗓音清脆嘹亮,高文就坐在她不远处的草地上,叉着腰站立,俯瞰着整个攻坚战局。
一发又一发的石弹,集中砸在了东门的城门、门塔和周边的城垣上,碎石乱飞,哀叫声此起彼伏,烟尘滚滚当中,在堑壕边列阵待发的塞琉西亚步骑,随着石弹的掠过和轰击,齐齐应着高呼声,夹杂着喇叭声和号角声,让城头的守兵感到了更深的绝望。终于,伴随着海浪般的喊叫,东门的门塔拐角处,出现了致命性的坍塌,落下的砖石堆积下来,在烟尘散去之后,形成了攀爬攻击的通道,显露在所有吉麦吉斯士兵的面前。
此刻,阿格妮丝举起了停止的手势,接着几名炮手跑到她的身边,对着炮车阵地下挥动着旗帜,回头看到的卡贝阿米娅即刻将金手平伸,“全体箭手,对着城头发射!”女执政官话音刚落,四百名保罗派箭手呐喊着一队队,逼近在堑壕边,交错轮流对着城头拉弓,周而复始,猛烈的箭雨压得城头仅存还在抵御的守兵抬不起头来。
喇叭声里,几名吉麦吉斯步兵使用绞盘,吱吱呀呀,将事前搭设好的吊桥,慢慢搁到了堑壕对面,“准备进攻,准备进攻,戴好头盔,举好盾牌,拿出先前进攻小城的果敢和勇气来。到了城下,一个接着一个攀爬上去,队伍不要拥堵。”
“以银穗战旗的荣耀起誓!”早已列队完毕的吉麦吉斯士兵们,在各自旗官喊出了注意事项后,齐齐将盾牌横在胸前,手里握着肉搏用的弯刀、战斧,这会儿他们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夹杂着尘土的旋风刮起:
一名胸口、双肩、头脖上全部都矇着甲片的怪物,骑在了匹全身都披挂铠甲的战马上,提着四尺长的钉锤,战马鸡脖甲上悬挂的铃铛起伏铿锵着,战马面帘上插着的羽翎,在急速平治当中颤动着,这家伙就如此堂而皇之地,驱马越过了吉麦吉斯士兵早已列好的阵营,马蹄第一个踏在了吊桥上,而后小跑着直朝着坍塌的城门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