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她问。</p>

“嗯。”</p>

“哲宣哥有跟你说过，我要去哪家医院？”</p>

“有的太太，差不多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协诚医院了。”</p>

陆初点了点头，把头扭向窗外，视野本该白茫茫的一片，在她眼底却是一片暗沉的灰白『色』。</p>

……</p>

“陆小姐，你病情加剧的程度比我预想中还要严重，不能再拖了。”曾经陆澜星的主治医生王志和此刻正耐心地劝说着陆初，“你当初发现脑瘤时最佳的选择应该是中止妊娠及时做手术，可是你选择了继续妊娠，怀孕本身就会加重身体负担，你现在视力严重恶化，说明瘤体已经压迫到了视觉神经，再不做手术，怕是会造成不可逆的影响。”</p>

“您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会失明吗？”陆初声线微微颤抖着，她握了握手指，问：“我的眼睛还能坚持多久？”</p>

王志和：“抱歉，恕我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限，我只能告知你会发生的可能『性』。”</p>

陆初低头沉默了一会，又问：“失明后，接下来是……什么？”</p>

“如果任由瘤体长大，压迫到脑部的神经，也有可能造成身体部分失去知觉，也就是偏瘫。”</p>

王志和的话语就好像给陆初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让她瞬间手脚发凉，她嗫嚅着问：“如果我现在住院呢？”</p>

“住院的话，可以随时监测病情控制，会相对好些，但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还是手术。”</p>

陆初咬唇不说话，王志和看着她叹了口气，也不催促，无疑，这对谁来说，都是个艰难的选择。</p>

王志和从医多年，可唯独对面前的这个小女印象深刻，他记得当初陆初得知自己母亲得了脑瘤『药』石无医时，并没有像其他患者家属一样嚎啕大哭，她呆怔了良久后，很平静地接受现实，只问他陆澜星还有多少日子能活。</p>

在他这里得到答案后，她极有礼貌地和他道谢后便离开了，但从那天开始到陆澜星去世的那日，王志和便总能看到陆初的影子，有时候看到她从外面买来病人爱吃的东西，有时候是看到她在给病人细心喂食，有时候是看到她询问护士如何能让病人睡得舒服一些？</p>

可纵使有陆初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陆澜星还是没能撑过一周，清醒的时间更是寥寥可数，陆澜星死后，他偶尔还能听到其他医生护士在讨论当初的305床的患者家属十分坚强，据说，就连陆澜星死的时候，陆初都没掉过一滴眼泪。</p>

可谁能想到，世事变化无常，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当初的患者家属竟然也会变成患者？</p>

王志和对面前的女孩，除了医生对患者的怜悯外，不免还多了几分另外的怜惜。</p>

“王医生，虽然你一直劝我做手术，但其实贵院并没有办法做我的手术，又或者说是不敢做，不是吗？”原本沉默不语的陆初突然出声，那对颜『色』偏浅的眼睛静静看着王志和。</p>

她的眼睛分明无法对焦，可王志和却莫名被他瞧出几分窘迫之感，因为陆初说对了，他的确没有把握接陆初这台手术，且不说手术复杂，更何况她还有妊娠这一特殊的情况。</p>

陆初见王志和不答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王医生，在我来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p>

王志和皱了皱眉，沉声道：“诚如你所说，你这台手术我的把握确实不大，但是我刚才给予的都是最中肯的建议，以你目前的情况，最好还是考虑找一家有能力的医院尽快实施手术治疗。”</p>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您了。”陆初扶着桌子缓缓起身，“王医生，刚才无意冒犯，对不住。”</p>

王志和摆摆手，低低叹了口气。</p>

看着陆初从诊室出来，小伍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太太，当心。”</p>

陆初眼皮子颤了颤，没有拒绝他的搀扶。</p>

小伍担忧地问：“太太，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医生怎么说？”</p>

陆初伸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道：“医生说挺好的，你别跟哲宣哥多说，不然他会担心的。”</p>

小伍：“……好。”</p>

陆初的眼底有异『色』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问小伍：“我好像听到外面没有雨声了，是不是雨停了？”</p>

小伍眯眸往窗外看了一会，“没停，但是也不大，就剩点『毛』『毛』雨。”</p>

陆初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正好，我在s大有个好友，上次我回s市他刚好不在，今天难得出来一趟，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顺路和他见个面再回家。”</p>

“可是你的眼睛……”</p>

“没关系，我那个朋友和正常人不一样，想来他不会介意我的唐突。”</p>

小伍思忖了片刻，才道：“好。”</p>

相较于初云居，陆初对医院则是十分的不熟悉，一路上小伍断断续续地提醒过她十来回，双手更是紧紧扶着陆初，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了。</p>

陆初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小伍发现，昨天下午在初园，陆初是难得多话，更多时候，她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必要的时候才会说一句话。</p>

“扶我去副驾驶吧，眼睛看不清楚，一个人坐后座有点没有安全感。”小伍打开后座车门的时候，陆初突然开口。</p>

小伍停顿了一下后，把后座车门合上，领着陆初去了副驾驶座。</p>

陆初坐好后，『摸』索着去扯安全带，却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对不准孔，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把安全带扣好。</p>

小伍抿了抿唇，握着陆初的手对准锁孔轻轻一按。</p>

“咯噔”一声，安全带严丝合缝地扣好，小伍又伸手扯长安全带，让它束在陆初小腹上没那么紧绷。</p>

“多谢。”陆初笑着朝他颔了颔首。</p>

“太太客气了。”小伍的声线似乎更沙哑了一些，他深深地看了陆初一眼后，才关上车门，从另一侧上了车。</p>

从医院开往s大的路有点堵车，在一段路在走走停停。</p>

等红绿灯的间隙，小伍扭头凝向陆初，只见后者侧头看向窗外，一动不动，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p>

红灯变绿灯，在后方车辆疯狂的鸣笛催促下，小伍总算收回视线缓缓启动车子，可注视着车前方的双眸却幽深无比。</p>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后，车子在s大艺术大楼前缓缓停下。</p>

小伍扶着陆初下车，“太太，到了。”</p>

陆初眯眸看清面前艺术大楼的轮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她握住小伍的手，轻轻道：“阿深，你来了？”</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