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观知观容尘子的卧房里有一处密室,内置红罗帐、象牙床,床头放多宝格,床外摆了一副牡丹仕女图样的曲屏风,屏风外间又置衣架、盆架各一副,镜台一张。角落里设镂空鎏金香炉一蹲,俨然女子深闺模样。
密室的开关设在卧房的山松图上,夜间无人时分,容尘子隔三岔五便会到这裏来一趟。
此时正值三更,容尘子沐浴薰香后独自进得密室,用火折子将壁上的罗汉灯点燃。光线渐渐明亮,榻上重重垂落的纱帐后竟然隐约躺了一个人。
他往香炉里加了两勺驱邪避难香,以水净手,缓缓撩开纱帐。红色的锦帐中竟然躺着一个女人,着白色纱衣,曲线玲珑曼妙,此时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美目紧阖,如同熟睡。
容尘子仔细为她把了脉,凝神化符,冲了一杯符水给她。她没有睁开眼睛,却闭着唇不肯饮。容尘子摇摇头,又调了两勺砂糖。再喂时她微张樱唇,乖乖地喝了。
容尘子搁了杯盏,这房中再无旁人,他却衣衫整齐、举止得当,毫无半点逾矩之处。知观当久了,难免老气横秋。他翻了翻多宝格里的经书,他随手抽了一本《枕中经》,替她念了半个时辰,女子依旧不语不动,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容尘子念罢经,将经书放回原处,再度净手,放下纱帐,离开了密室。
容尘子任清虚观知观多年,是个守礼君子,平素里待观中诸人也是刻板严肃,整个道宗提起这个人,也要竖着大拇指赞一声品行高洁。
然而这一晚的清虚观不甚清静,四更天后,突然一帮道宗打扮的人直逼凌霞山,大有擅闯清虚观的意思。
容尘子得报,微蹙了眉头,也不多言,披衣去了清虚观山门前。天色未亮,夜雾粘稠。无数火把连成一条长龙。
有人运起传音的功法,声音厚如洪钟:“容尘子,你私掳海皇,是何居心?”
容尘子这时候方手持拂尘缓步而来,衣冠整齐、神色严肃:“原来是九鼎宫的掌剑浴阳真人,深更半夜,道友何故擅闯?”
这浴阳真人年过半百,身形瘦小,脾气却很大:“容尘子你少装模作样!有人看见你在卧室里私设密室!年初攻进海皇宫时,你是第一个进到宫中的,海皇栖身的大蚌也是你打开的。海族圣泉水尚在,独独不见了海皇,而今你突然建此密室,莫非是想挟持海皇,统领海族吗?”
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是一阵骚动。来人都是道家,涵养甚好。但海皇的下落实在重要,怨不得诸人行事反常。
“这……”容尘子微惊,面上现出了几分难色,“道友,贫道打理一个清虚观已是吃力,又岂会妄图染指海族?”
然浴阳真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又岂会听信他一句推托之辞?他越众而出,直视容尘子:“哼,那么知观在卧室私设密室,囚禁的究竟是何人?或者知观的卧室,根本就没有密室?”
他笑容微嘲,脸上皮肤干黄,一双眼睛却迥迥有神。容尘子毫不闪避地与他对视,面上是真现了尴尬之色:“密室……确实是有。人……也是事实。”他身为一观知观,哪能不知道眼前情况——九鼎宫的人必定早已将此事查明,否则绝不敢轻举妄动,与其让他搜出来,不如坦白承认。
果然那浴阳真人现了几色喜色:“容尘子,你竟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