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绝对是件劳心劳力的事,以前班主任常说,千万人过独木桥,不死也要脱成皮,哪有轻轻松松的荣耀和成功。
为了不让林喜儿担心,翌日,纪念就去了沈静微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纪念照例去沙发上坐着,沈静微的工作桌对面有一张小躺椅,按说,那才是专门为来咨询治疗的人准备的,可纪念却有意要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沈静微倒了杯水端给她:“Able今天出院,所以我早上去了医院。”
“伤口都恢复好了吗?”纪念有些惊讶。
那晚缝伤口时,她就在一旁,他出血很多,用了许多块纱布,针线穿过皮肉,一针又一针,她都不敢看。
沈静微摇摇头:“还要几天才能拆线,但他执意要出院。”
纪念点点头。
“这几天,怎么没去和Able下棋?”她又问。
纪念照例说有很多功课需要学习。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想去又不想去。最开始,她愿意和他下棋是因为的确喜欢下棋,因为下棋可以是安静的,独自思考完成,还可以避免和沈静微说话。
后来呢,她发现Able真的是一个很知道分寸的人。她不说话时,他也不会找她搭话,整个下午,两人安静地待在棋盘旁,偶尔聊几句,都无关个人私事。他博学,贯通古今,却不在言语间炫耀,也从未刻意想要活络气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所以,和他下棋、说话,都是件很轻松舒服的事。
她发现他这个人身上有种淡淡的恰到好处的疏离,这种疏离,令纪念觉得安心。
可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渐渐变多,话题也逐渐多起来,有时在下棋间隙,还会开几句玩笑,这种变化是缓慢自然的,令人没有防备和意识到。
直到餐厅事件后。那晚,他们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就谈及了自己,并且不觉唐突,仿佛相识已久。
纪念察觉到这种变化后,她心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常常发现自己在某时某刻,因为一件不相干的事,会突然想起他。她是敏感的人,对这样的变化,内心有点忐忑不安。
“纪念,和Able下棋累不累?”沈静微打断她的思绪。
“他棋艺是比我好很多,不过我们又不是比赛,不累。”纪念没多想,自然地回答道。
沈静微抬头,笑意盈盈地看她:“你之前从未与Able接触过,他对你而言也是陌生人,你怎么不抵触他?”
纪念心裏警铃大响,她低头不语。
“你其实也不是那么害怕陌生人对不对?”沈静微继续说,“你是有意识地把自己保护起来,其实你心底本身就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备,上次的意外,不过是个诱因。”
“纪念,你和父母相处融洽,家庭关系和谐吗?”沈静微步步紧逼。
从她观察纪念开始,她就发觉,那次的意外,只是纪念自我封闭以及心情抑郁的一个导火线,可能在那之前,她已经有心理问题。她需要一步步深挖下去,直到找到根。
纪念心裏一阵刺痛,像被人戳到了伤口,她抬头,目光直逼沈静微:“你是特别喜欢剖析别人的生活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尽早恢复。”沈静微语气仍然温柔。
“恢复?你知道我原本是什么样吗?”纪念虽不爱说话,但她反应敏捷,口齿伶俐。
“你原本是什么样?”沈静微看着她。
她比她大了四岁,又是剑桥高材生,情商、智商都属一流,纪念哪里是她的对手?她自己也知道,所以,索性闭上了嘴巴不愿再说。
“纪念,你不要这么抵触心理辅导,在国外,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像人生病需要打针吃药一样,你拒绝就医,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沈静微走过去,在纪念身边坐下,像姐姐似的温声劝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