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宗熠静默不语,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林喜儿不肯放过他,她接着说:“Able下葬那天你去了吗?纪念去了。那天剑桥下着雨,所有人都在你的墓碑前站着,纪念从家里赶来,她把他们都轰走了,她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喊,‘裏面躺着的不是Able,你们不要咒他,这不是Able。’”
“她坚持你没有死,她每天都在家等你,一步也不离开,她深信你会回来。每个晚上,她都会起来去开门,她总说自己听见敲门声,总说你就在外面,可每次,她都失望而归。从得知你死讯的那一刻,到后来的整整一年,纪念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医生说她神经衰弱,说她有幻听和幻觉,为了强迫她睡觉,我在她牛奶里放了安眠药,可即便这样,我依旧我常常在半夜听见她的哭声,我打开灯一看,发现她并没有醒。就连睡着了,她都这么痛苦,Able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比我更了解纪念,是你把她从孤僻中一步步带出来的,你打开了她的心,你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你对她而言,绝不仅仅是爱人这样的存在。她信任你,崇拜你,依恋你,可最后摧毁她的也是你。Able,人最痛苦的不是从未得到过幸福,而是从幸福最顶端摔下来。”
林喜儿说完,默默地退出房间,关上门。
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贪恋,从分开到现在,他虽然一直关注着他,偷偷看望她,可是,这样近地守在她身边,只有在梦里了。
他握着她的手,又伸手去摸她的脸,小心翼翼地,生怕惊醒她。
这些年,他只要想到她还在痛苦,他就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强大,为了发泄这种恨,他几乎自虐一般地对待自己。
不论严寒还是酷暑,他每天清晨四点起床,进行跑步、俯卧撑、拳击等各种体能训练,冬日裸泳,夏日长跑,从无间断。白天,做大量的功课,暗地里搜集资料,经营自己的人脉和整合资源,做投资、运营。
这一次,他要的是万无一失,一击必中。
对纪念,他从不试图去忘记,哪怕再痛苦也不愿放下。有时候,痛苦和折磨也是另一种快乐的方式。余下的一生,他都准备这样过。
天快亮时,他站了起来,腿蹲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俯身亲吻她的额头,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打开门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狠狠心走出去。
林喜儿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等他。
窗外,天光乍破,一点点亮光照进来,房间里光线并不充足,但足够看清对方的脸,两张充满倦意的脸。
“说吧。”林喜儿转身看着他。
“四年前,我在公园被人打劫,同一时刻,家里被偷窃,你都记得吧。”谈宗熠把身体向后挪了挪。
“到死都不会忘。”林喜儿恶狠狠地说。
算起来,她与纪念真是一对难姐难妹。
她先失去了乐言,然后,纪念紧跟着失去了Able。
大四上学期,林喜儿与乐言恋爱的事被家里人知道了,林政南强烈地反对他们在一起,为此,甚至把她关在了家里。
可她哪是容易屈服的人?为了能够逃出去,她用吹风机砸破了衞生间的窗户。然而正当她要朝下跳时,她爸爸林政南出现了,半拖半抱将她拽了下来,她不服,还要继续跳,又哭又闹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掀翻。
林政南气极了,生平第一次对她动了手。
那一巴掌很重,打得她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林妈妈在一旁捂着嘴哭。
林政南望着被自己打蒙了的女儿叹了口气:“走,我送你去见他。”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以为自己被打得出现了幻听。他送自己去见乐言,怎么可能!
“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亲自送你去,让你看看你喜欢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政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乐言住在东区,东区是旧城区,正准备拆迁,重新开发,周围的环境很不好,尘土乱飞,林政南的秘书下车去找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