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史家门前的纸钱没有收拾,上面洒了一层白色的粉末,冯良用脚蹭了两下:“是石灰。”大门紧闭,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蔡玉成非常紧张。明显有些害怕。我敲了敲门,时间不长门开了,是老史头开的门。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赶紧进来。来到里面,解铃正在厅堂里调制香料,桌子上堆满了绿色的夹扁豆。这种扁豆是内蒙一带的特产,不是用来吃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现在被解铃用来焚香。桌子上摆着一个极为精致的铜制小香炉,解铃借用捣蒜的钵,把扁豆剥出来放在里面捣碎,然后和特制的香料混在一起搓成条,放到香炉里。他用打火机点燃香头,一缕烟气从香炉里徐徐飘散而出,味道略带香气又有些苦涩,我们刚嗅了一下。谁知道解铃一吹,把香头吹灭。他把香炉拿起来交给蔡玉成:“玉成,既然你也来了,正好,我交付给你这项任务。香炉你拿好,甭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持镇定,我让你焚香的时候你就焚香,就这个任务,能完成吗?”蔡玉成这人还可以,没什么富三代的架子,把香炉接过来点点头:“好。”我们来到里屋,花清羽还在床边静心打坐。解铃说:“我将布置两人护法,老花是最后一道。罗稻。”我赶紧答应一声。解铃说:“你取一个垫子,学着老花的模样,在厅堂里打坐。你是第一道护法。好好坐你的,不要妄动,不管发生什么别失态,没我的指挥你就静心坐着。”“好吧。”让他渲染的,我心脏怦怦跳,很有些紧张。解铃最后说:“冯良。你保护好史大爷,找个安全隐秘的角落录像吧,别轻易出来。”等安排妥当,解铃信步到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在院子的西南角插下一串风铃。他告诉我们,如果风铃响,就表示有阴物来了。交待完这些,他推开院门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蔡玉成看懵了:“啥意思?他嘚不嘚说完,怎么自己走了?”“我师……解铃可厉害多了。”我说:“还是听他的吧。各就各位。”我在厅堂把垫子铺好,坐在上面,夜晚月朗星稀,天色也不错,没有什么风。一开始冯良和老史头还藏着,后来看没什么动静,就出来到厅里和我们一起聊天。花清羽真是恪守本分,从始至终就没出屋,一直在里面护守那个男孩。大概到了十一点多,蔡玉成哈欠连天,让冯良先给他录像,意思意思他好回去睡觉。冯良无奈拿着摄像机对着他拍了几个镜头,蔡玉成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他把香炉放在桌子上对冯良说:“小冯啊,一会儿点香炉的任务交给你了,我太困,先回去了。”他推开门走到院子里,还没等我们屋里人反应过来,就听外面一声怪叫,蔡玉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了回来。他脸都白了,指着院子说不出话。估介页巴。“怎么了?”老史头问。“你,你儿子不见了。”好半天,蔡玉成才把这口气咽下去。老史头闻听色变,赶紧推门去看,黑漆漆的院子里尸床空空如也,白被单落在地上,上面的尸体踪迹不见。“这……这……”老史头说不出话,他脸色很难看,紧紧捂住胸口窝。冯良很有经验:“不好,他要犯心脏病,快拉屋里去。”我们手忙脚乱把他按到椅子上,老史头好半天才缓过来,一滴浊泪流出:“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他怎么死了都不让我省心。”这时,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得门板嘎吱嘎吱响。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冯良走过去把门关上,别上门栓。只听外面“呜呜”的阴风大作,吹得院子的杂物哗啦哗啦山响,我们面面相觑,这是要出事啊。我走到门边趴着门缝往外看,外面像是起了大雾,可视度很低,又阴又黑。正看着,忽然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声音非常清脆,屋里这些人都听到了。我毕竟类似情况见识比较多,比他们稍微镇定点,说道:“坏了,那些脏东西来了!”其实我啥都没看着,信口说的,可谁承想,像是应了我的话,院子里的风铃开始响个不停,又急又促,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说各位,”冯良还算镇定:“咱们赶紧按解铃说的办吧。”蔡玉成苦着脸,对冯良说:“小冯啊,要不香炉你来点?”冯良道:“那你拍摄?”他随即道:“我无所谓,干什么都行。可如果日后老爷子看了这段录像问起来,怎么蔡玉成去拍摄,小冯你去点香炉呢?你让我怎么说?说蔡玉成害怕了,怂了?”蔡玉成让他挤兑一番,到没有生气,想想说:“你说的有道理,还是我来点香炉。”冯良拉着老史头藏到后面去了,厅堂里只有我和蔡玉成。外面阴风大作,门板子响个不停,屋子里阴冷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我浑身打哆嗦。虽然屋里点着灯,却因为外面聚集着阴煞之气,整个房间有种极为阴森恐怖的感觉。整个房子就像是飘荡在狂风暴雨中的一条舢板小船,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蔡玉成抱着香炉在屋子里打转,一个劲念叨,解铃哪去了?他来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外面黑压压的,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着。他搓着牙花子后悔:“我早点走好了,现在想走也出不去。”我盘膝坐在地上,按照以前解铃教授的知识调息打坐,努力让自己静下来。就在这时,突然门板“哐”一声巨响,蔡玉成“我的妈啊”怪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香炉也滚出去。这声来得太突然,我头皮都炸了,心脏狂跳,像要从腔子里蹦出去。蔡玉成连滚带爬把香炉捡起来,顿时苦了脸,香炉盖子翻了,解铃调好的香料洒了一地,又被蔡玉成踩了几脚,眼瞅着是不能用了。他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用手划拉着,要把香料重新归拢到炉子里。我看他这模样,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照着他的屁股踹一脚。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是个中年人,他的声音极为低沉:“让我进屋。”我和蔡玉成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地方。那人的声音压抑在喉头,像是一口浓痰吐不出来,声音非常悲戚:“求求你们,开开门,让我进屋,让我进屋。”一个人忽然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正是老史头,老史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儿的声音,是我儿啊。儿啊,爹想你。”他踉踉跄跄要过去开门,后面跟出来的冯良急了,把摄像机放到桌子上,一个箭步窜过去紧紧拽住老头,两人撕扯,冯良喊:“过来帮忙,不能让他开门。”蔡玉成反应过来,控制住老史头,冯良急着说:“大爷你醒醒吧,你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外面来的是阴魂,是脏东西。”那个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呜呜……爹,快开门啊,我想你……我要进去,求求你了。”老头拼命挣扎,冯良和蔡玉成浑身是汗,这时老头突然打了个嗝,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冯良用手探探鼻息,说:“没啥大事,先送到里屋再说。”他们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抬着老头进到里面。此时厅堂里只有我一个人,头上那几十瓦的昏黄灯泡,闪一下,突然间熄灭,屋子里一团漆黑。我正迟疑间,外面风声停了,其他声音也听不到,死一般的寂静。我几乎窒息,这时忽然屋里有了动静,从里屋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前面那个竟然是一直昏睡不醒的小孩子,后面的是花清羽。我正要惊叫,黑暗中花清羽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我咽着口水,盯着孩子看。孩子懵懵懂懂,还微闭着双眼,看样子很像在梦游。这时我才第一次看清楚他的相貌。孩子长得很清秀,年龄不大,但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觉,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沧桑。孩子来到近前,他这个模样实在太妖魅,我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他竟然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我坐着的垫子很大,旁边还有位置,这孩子就这么懵懂地坐过来,竟然学着我的样子,慢慢盘起腿,开始打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