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密境里的容敏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女人的躯壳,她包含了我对女性的所有感知,反而不是她自己了。喵喵师父说:“我们先抛开你对容敏的感情不论,就说说她出现在密境里对你们的意义。”“还请见教。”我说。喵喵师父道:“罗稻。你想没想过这么个问题,容敏或许是你辨别密境世界的一个标杆。”我心一动,真不愧是喵喵师父,马上发现事情的关键点。它说:“在一层世界里,便会有一个不同的容敏。她的身份都不一样。”“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根据她的情况来分辨密境里的世界。”我说道。喵喵师父点头。我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找到离开这层世界到下一层世界。虽然我一直到了这里,可还是没发现进出世界的规律。”喵喵师父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好半天它才说道:“其实你已经找到了进出的方法。”“什么?”我问。“梦中知梦。”喵喵师父说:“每次当你明白自己是在梦境中,不再沉迷其中,你都会顺利地进入下一层世界。”“可是……”我一摊手:“我现在就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可我还困在这里出不去啊。”喵喵师父来回踱步:“一定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想到。”这时,天色渐渐黯下来。大家饥肠辘辘,我招呼李伟一起下去买饭吃。自从醒悟到这里也是密境后,对于整个世界的认同感降到了冰点,感觉一切都是虚假的。可不知为什么,我们还有饥饿感和困倦感,人的所有感知也都还在,冲这点来说,这是让人沉迷在这里的原因。我和李伟来到小区门口的餐厅。要了几份外卖打包,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餐厅的最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奇怪。这家餐厅我经常来这里吃饭,就是个卖快餐的地方,不可能有这么热闹。我看到餐厅靠着西墙不知什么时候安置了一道花色屏风,像是一道大门,隔开了后面的空间,那些声音就是从后面传来的。“去看看。”我说。李伟有些犹豫不想去。而我的想法是这个世界里的事情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希望能找到一些启示。我拉着他。绕过屏风,等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大吃了一惊。餐厅什么时候装修了,又拓展出一块很大的空间。屏风后面是个巨大的宴会场所,少说摆了几百张桌子。桌子上蒙着吉祥的红布,墙上挂着数种字体的“寿”,里面人来人往,每张桌上都坐满了人,高朋满座。我和李伟对视一眼,李伟震惊地说:“这是你做的梦?”我苦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梦吧。”这时有礼仪小姐走过来。礼貌地说:“两位先生请入座,寿宴马上开始了。”她咬文嚼字,带着浓浓粤语风味的普通话。李伟一拍大腿:“我说看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香港电影里经常出现嘛。你肯定是看香港老电影看多了。”斤场边巴。我们找到一张桌子坐好,这里谁也不认识,也没人找我们搭腔。我和李伟手里还提着便当,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非常古怪。李伟坐了一会儿,坐不住,拉着我要走。就在这时,主持人来到台上,用浓浓的粤腔说着普通话:“各位来宾,寿宴马上开始。”随着他的话音,过来两个工作人员,居然把我们进来时的那道屏风抬走了。这一抬走,我和李伟大惊失色。屏风后面原本是我们进来时的餐厅,可此时屏风一拿掉,后面竟然变成了一面挂满了“寿”字图的墙。我们来时的餐厅,消失得无影无踪。李伟害怕了,拍着我说:“稻子,我们不会困在这里了,再也回不去了吧?”我看着周围热闹的场景,觉得这里透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我看看四周,窗户还开着,这里毕竟是一楼,实在不行翻窗出去。我对李伟一说,李伟干脆拉着我一起过去。我们不敢太大动作,怕引起周围人的怀疑,顺着边儿溜,来到靠窗的位置。这里非常偏,没什么人坐。我们绕到桌子后,身后就是窗户。两扇木窗大开,窗上雕刻镂空窗棂,非常漂亮。李伟伏在窗台上往外望,这一望傻了眼,呆立在那里像傻了一样。我忍不住好奇凑过去看,这一看也傻了。我们居然并不在一楼,而是在一家大酒楼的高层,具体多少楼层看不清,因为窗户外面的大街上空覆盖了一层阴黑色的雾霾。这层雾霾和我以往在城市里见过的都不一样,它又深又厚,仿佛灰色的江水。雾霾之下,隐隐透出街上的光亮,似乎有人在走动,感觉非常热闹。我们居高临下看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恻然,感觉雾霾之下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这层霾就是和我们之间的阴阳之隔。李伟抹了下脸,看看我:“下面不会是……鬼的世界吧?”我心慌得要命,赶紧道:“别多想,这就是一场梦。”突然身后传来“铛”一声脆响,惊得我们耳朵都炸了。我和李伟颤巍巍回头去看,高台上,主持人拿着鼓槌正击在一面巨大的铜锣上。铜锣敲得余音不绝,满堂皆闻。主持人看着这么多人一起看向自己,心满意足,用麦克说道:“大家就坐,不要说话了,老寿星马上就到。”寿宴现场果然安静下来,我们不敢造次,坐在桌子后面,希望别人别看见我们。虽说这里是个梦境,可深陷其中,所有感官的感知全在,很难把自己从这个环境里摘出去。我和李伟猫头猫脑,藏在那里看着。主持人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不但是老寿星的一百五十岁大寿,更是老寿星再婚,喜结连理的大喜日子。大家鼓鼓掌。”所有人都在热烈鼓掌。“现在有请老寿星。”主持人大喊一声。铜锣敲响,喇叭吹了起来,有一些女孩站在台下打着礼花,从后台众星捧月走出一堆人来。人群中间,有两个人比较扎眼,他们穿着一身红彤彤的传统婚礼服装,应该是老寿星夫妻了。男人头上戴着类似古代皇帝的冠冕,帽子上垂下无数珠丝,挡住了面容。他旁边的女人,扮容更是古怪,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帽子,我形容不上来,硬要说有点类似孔雀开屏,这帽子几乎和人一般等大,蒙着红彤彤的盖头,完全遮住,也是看不见长相。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诡异,而且透出一股邪劲。李伟看得连连咽吐沫,紧张地一直抓住我的袖子。主持人说:“请老寿星说两句。”老寿星别看一百五十岁了,走路倒是挺稳健,走到前面,拿起话筒,伸进帽子的珠帘里面,说道:“谢谢大家出席我的寿宴,我活了一百五十岁,岁月沧桑,弹指挥间。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人嘛,就要及时行乐,过得舒服就行,活一天便是赚一天。今天,我娶了最心爱的妻子,我感觉很幸福。”下面是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开玩笑道:“新娘子讲两句。”许多人都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打扮诡异的新娘。新娘颤抖着拿起话筒,凑到盖头下面,很长时间不说话。众人正迟疑间,话筒里忽然传出“呼呼”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大喘气。主持人经验挺丰富,说道:“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所有人都捂住耳朵。随即是一个人沙哑的声音,完全听不出男女。新娘第一句话就把下面的人震惊不轻。她说:“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