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就算是读得起书,要想做官也是千难万难,能入最末等的吏,就已经是祖坟冒轻烟了。不过大唐有一点比较人性化,那就是看脸。如果你的脸长得确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恭喜你,就算出身不好,你只要过了兵部遴选,一样能进入仕途。这就是所谓的以四事择其才,四事指得就是,身、言、书、判四个标准,分别是身材丰伟、言词辩正、书法遒美、文理优良。身材丰伟却不仅仅是身材好,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要长得好,脸最重要。而马周显然长得不差,学问又好。关键是运气更好,难能可贵的是他一折成名之后还能不忘初衷。就连毛爷爷都高度评价马周,“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宋人万言书,如苏轼之流所为者,纸上空谈耳。”欧阳修在《新唐书?马周传》评论说:马周的才能不及傅说、吕望,所以后世很少记述他的事迹。但毛爷爷则否定欧阳修的评价,曾批注:“傅说、吕望何足道哉,马周才德,迥乎远矣。”让李沐吃惊的是拜贴中的落款,赫然是“给事中、侍御史、交通监少监马周拜上”。马周什么时候成了交通监少监?成为了自己的下属?自己做为交通监的主官,居然毫不知情?李沐不傻,知道这自然是李世民的主意,可李沐不明白,自己在交通监其实已经被架空了,为何李世民还要安置马周进交通监?这种安排着实令李沐反感。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呗。李沐按捺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起身迎向门口。“哟,马少监光临寒舍,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已过而立之年的马周,闻言之后,本已躬身的身体一僵,按照惯例,称呼官职取高不取低,李沐没有称呼给事中,却称呼自己少监,这表示以上压下,打心里已经拒人千里之外。马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却依旧弯下腰去,继续施礼道:“卑职马周拜见令正。”看着不自然的马周,李沐心中一叹,多好的一位良臣啊,却要被李世民丢入权力倾轧的炉火进煎熬了。“不必拘礼。请,请,入内叙话。”二人来到正堂就坐。“早就拜读过马郎中《陈时政疏》、《请劝赏疏》二册,本官受益菲浅啊。”“惭愧。粗鄙之作,难入上官法眼。”李沐称呼地迅速切换,令马周有些焦虑,他谦逊地回答道。“不知马郎中今日前来是……。”“下官蒙皇上青睐,初任交通监少监之职,只是卑职对交通监庶务不甚熟稔,所以特来拜谒令正,还请令正指教。”“马郎中多虑了,皇上有旨,交通监现在一切庶务皆由杨少监负责,本官虽然挂着监正的名,却无监正之实,说来实在惭愧。不如这样,你去拜访一下杨少监,如何?”马周听出李沐话中的逐客之意,他并没有起身告辞,因为他明白今日如果就这么告辞走了,恐怕此生想要与李沐修复关系难如登天了。官场之中,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无法选择。“下官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令正待下官说完。”看着马周忧郁的眼睛,李沐心中有些不忍,毕竟马周只是个执行者,没得选择。“马郎中但说无妨。”“卑职在皇上处,拜读过令正的输出战争疏,让卑职深感佩服。”李沐点点头道,这并不意外。“下官入职交通监所为三事,辅佐、监督、监督。”马周缓缓地说道。李沐闻言一愣,但随即沉思起来,辅佐不难理解,马周是少监,加上看过了自己的奏疏,李世民让其来辅佐自己,在常理之中,虽然李沐不甚相信。可马周连说两个监督,自然不会是口误,监督自己?还监督谁?杨务廉吗?马周敢这么说,自然是李世民的意思,否则怎敢以下犯上。只是马周突然点明此事,用意为何?仅仅是向自己卖好吗?如果换个人,李沐可能会信,可面前说话的是马周,李沐绝不会信。如果马周是那么一个奉承阿谀的小人,就成不了日后一代名相。想到此,李沐问道:“马郎中此话何意?”马周道:“令正勿须疑惑,周并无恶意,也并非是向上官献媚。下官只是想对令正说,日后只要令正没有为害大唐之意,上述三事,下官就只会做第一件事。”李沐心中一跳,第一件事,辅佐?这话似乎有效忠之意。不对,李沐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一个十一岁少年,虎躯一振就能引来象马周这般名臣的效忠。“马郎中此话,沐听不懂。”马周轻笑了起来,“以令正之聪慧,岂会听不懂呢?”李沐装傻道:“确实不懂,还请马郎中指教。”马周脸色一正,道:“令正所献之策,看似阴谋,实为阳谋。在周看来,朝廷若能按策实施,十年之年,大唐足以平定辽东。如此利国利民之事,周岂会妄作小人,从中作梗?”见马周把话说到这份上,李沐道:“沐还是不明白,马郎中今日泄露皇上用意,如何向皇上交待?又如何对得起皇上的重托?”马周肃然道:“皇上并没有要臣保密,也无任何旨意令臣不得向令正泄露,何来对得起对不起之说?更諻论向皇上交待什么。下官以为,只要能辅佐令正,平定辽东,那就是臣向皇上最好的交待。”“我不可以这么理解,就是说,只要没有为害大唐的心思,那么马郎中就不会行使监视的职责?”“不尽然。”马周缓缓说道,“下官还是会履行监督的职责,但只要不是有害大唐之事,下官可以……不上报。”“马郎中就不怕皇上降罪于你?”李沐悠悠问道,“你该不会认为除了你,交通监就没有皇上别的眼线?”话说到这份上,度是越来越大,差不多已经是开诚布公了。因为前面所有的对话只要传到李世民耳朵中,都有非议圣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