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此时,房玄龄却提出了异议,“韩相方才提到,如今冬季已至,辽东天寒地冻,我军将士御寒衣物欠缺,殿下可有解决的方法?”李沐答道:“这几年,江南道种植棉花(白叠子)已颇见成效,库中存有棉衣裤三十万套,况且孤已经下令江南道加紧生产,想来应对这场大战,不成问题。”房玄龄双手一拱,沉默地退开。见众人已经没有别的异议,于是李世民道:“既然摄政王已经了有预案,朕听了也没有觉得不妥,那就按摄政王之意办吧。”李世民的一句话,拍板了整场战事。双方虽然对立,但在遭遇外寇时,总算达成了观点的一致。大唐战争的巨轮从这一刻,缓缓转动起来。李沐等人告退之后,房玄龄被李世民留了下来。“玄龄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应该知道,朕平生之愿,就是平定辽东。如今师出有名,不但可将高句丽一举荡平,还可开疆拓土,染指靺鞨之地。如果此次李沐一战功成,岂不平白将天大的功劳拱手让人吗?如此一来,他的声势将会更大,恐怕到时连朕也不得不退让三分了。”李世民确实是想亲征,这对于一个以战成名的帝王来说,有着无比的诱惑力。房玄龄轻叹一声:“臣自然理会得陛下的心思。可陛下想过吗?此战真有那么容易赢?陛下两次北伐,应该深知平辽之难,地形不熟、当地百姓视唐军如寇,加上时值冬季,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敌人一方,要想胜,何其难也。”李世民道:“可有天雷相助,攻城如探囊取物。”房玄龄道:“天雷对攻城有助益不假,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威力巨大。坚固之城,如陛下曾经数月未克的安市州,仅凭天雷恐怕依旧难以攻克。”李世民微微蹩眉道:“那玄龄为何还赞同李沐请战?”房玄龄喟叹道:“臣这全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唐江山社稷考量啊。如今李沐贵为摄政王,其权势有隐隐盖过天子的迹象。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陛下难道就不担心有朝一日,李沐重演玄武门那一幕吗?”李世民听了暗暗心惊,他不是不担心,而是选择了养光韬晦,暗中积蓄实力。房玄龄继续道:“就算李沐忌惮陛下声威,没有篡位自立之心。可当初追随陛下的拥立之臣,一个个老去,陛下也总有不忍言的那一天,太子年少,如何抗衡李沐这个权势熏天的权臣?故臣为陛下、太子和社稷计,采用驱虎吞狼之策。李沐若能胜,也将是惨胜,就算有了更高威望,但他损兵折将,丧失了与陛下抗衡的实力。若李沐败,势必实力大减,陛下麾下的第二梯队正好补上去,摘现成的果子,不但得到显赫的军功,还能借此惩治李沐惨败之责。予取予夺,皆在陛下一念之间。”李世民听闻连连点头,道:“与玄龄一席话,果真如读十年书啊。朕一时只想着平定辽东的显赫军功,昏了头了。对了,朕在想,若是在大战之时,断掉粮秣……。”“不。”房玄龄急道,“陛下万万不可这么做,不但不能做,连想都不能想。李沐就算忤逆,恃功凌主,但此战却是为国而战,为江山社稷而战,陛下身为天子,绝不能行此下作之手段,要传扬出去,陛下如何应对天下悠悠之口?陛下当牢记之前刘洎泄密的教训。”李世民干咳一声,“朕没有这意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君无戏言。”“好吧,爱卿金玉良言,朕知错了。”……。相比李世民与房玄龄二人心平气和地奏对。李沐可是遭受“围攻”了。魏征怒火已经不可遏,他脱衣摘冠愤然道,“这等大事,殿下都可一言而决,还要我等谋臣作甚?臣明日上疏便请辞,乞骸骨便是。”韩仲良哀声叹气埋怨道,“将长安殿下掌握的大军一抽而空,这分明是自掘坟墓啊。”马周补刀道:“若陛下起意,殿下一走,我等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如今日与殿下诀别,各自请辞回乡,或许还能留条活路。”褚遂良新进,言词比较委婉,“臣是想,若殿下领军在外,万一房玄龄、岑文本断了大军粮草,殿下如何应对?再者,殿下派李勣、苏定方等人出战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亲自出战?有殿下坐镇长安,或许还能牵制陛下,可殿下一旦离京,京城就再无人可以制约陛下了。”李沐可以不睬魏征、马周、韩仲良,因为这三人的牢骚特多,几乎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吵。可褚遂良新附,李沐得给他些面子。李沐道:“褚仆射过虑了。陛下的心性不至于做出断大军军粮之事,就算他想,以房玄龄之心计,也不会答应,必力谏阻之。况且,数十万大军断粮,陛下将面对的不再是我,而是数十万将士的愤怒,有长孙无忌在突厥之战时犯的傻事作借鉴,陛下不可能再犯这种错误。”李沐起身,走到褚遂良面前,看着他道:“至于孤为何要亲自率兵渡海,救援熊津。其实孤有两个目的。首先,新罗是否配合,配合到何种程度?需要孤去商谈。其次,河间郡王李孝恭日后定会被陛下召回长安重用,孤以前有他有旧,加上此次亲自率兵救援之情,日后他就算不帮孤,也不至于与孤做对。最后,诸公都明白,如今我与陛下已经陷入僵持之局,要打破僵局,必须有改变,孤若在京城,陛下不会有动作,没有动作,就不会出错。我选择离开京城,就是让让陛下有足够的施展空间,所谓做多错多,只有陛下犯错,我才能拥有大义。”其实,李沐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那就是麾下大军全部调往辽东,自己留在长安,反而不安全。当然这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李沐这翻话,刷新了四人对李沐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