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长剑。李初一的剑。换成以前,李初一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拔剑而起,心里揣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可现在,他犹豫了。此剑来历蹊跷,以往平平无奇从不作妖,可自打它被敖昆瞧见以后,风风雨雨的产生了这么多的波折。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皆是因为此剑作怪。若不是它强拽着自己飞进了千古龙冢,他何至于承受那么多痛苦,乃至现在孤身一人困在这空无一物的孤寂之地。虽然此行获得的好处也不少,单是龙血还是龙尿的他就吞了不知多少,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此剑作妖的事实。在没弄清楚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李初一可不敢轻易与其接触,他怕自己一波未平,转眼又被它拽入另一个火坑当中。崩开的碎石逐一倒回,不多时便将剑柄重新掩埋,外表上丝毫看不出破损的痕迹,整块巨石再次完整如一。李初一默默的看着,始终没有动作。待破损恢复后,他寻思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又将巨石细细的探查了三遍,连轰带炸的来了个真正的掘地三尺,直到把整块巨石的表层彻彻底底的犁了一遍后,没有发现其他异样的他再次返回了兽皮长剑的所在之处。这块巨石果然是有问题的。不论他如何破坏,碎掉的部分都能重新弥合。哪怕他把崩开的碎石碾成齑粉,烟尘一样的石末也能一点不落的重新聚合填补回其原本所在的位置。整个过程说不出的神奇,李初一仔细观察下发现这种恢复并不是一般的恢复,所有崩坏的部分倒卷而回时的轨迹都与崩出时分毫不差,宛如时光回溯一般。同时,他还发现无论他怎么破坏,能触动的地方始终都仅限于巨石表层三丈左右的深度,再往里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崩不动。一旦越过这个深度,巨石的恢复速度会成倍的叠加,他的破坏速度根本赶不上恢复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能够触及的深度被牢牢的锁定在三丈左右的范围。而整块巨石犁完一遍后唯一有异样的地方,就是眼前这块埋藏着兽皮长剑的区域。“这是不拔剑不行的意思吗?”李初一眼神阴沉,抬手一掌遥遥按下,乱石纷飞中兽皮长剑的剑柄再次露了出来。“大不了就是个死!”暗暗咬牙,趁着碎石还未卷回之前,他闪身而入落在了剑柄旁边,蹲下身子一把握住了剑柄。兽皮裹缠的剑柄那独特的手感再次传来,李初一还没来得及分辨这熟悉的手感与以往有没有什么不同,便感觉到一股庞大的神念波动自剑柄上传来,脑子嗡的一声鸣响,整个人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之中。“中招了!!!”心脏狠狠一抽,李初一想要集中精神挣脱出这种状态,可那股神念实在太强了,根本容不得他半点反抗。最奇怪的是,他向来引以为豪的神魂这次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凭那股神念充斥识海也没有半点波动,让人茫然又心寒。“这次死定了!”本源初魂是他的最后一道依仗,如今连本源初魂都放弃了抵抗,他只能闭目等死。可这时,一段信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微微一愣,赶忙转念追寻起那段信息。“这是...”翻看了几眼那道讯息,李初一又迫不及待的转向侵入识海的其他东西。翻看了一会儿后浓浓的疲惫感传来,两股意识的碰撞交流让他的精神异常疲惫,可他的心情却放松了下来。“真是臭道士留下的!”挂着最后这份念头,李初一乐呵呵的陷入了沉眠之中。粗略的查看让他知晓那股神念并不是想要害他,而是要给他灌输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是别物,正是人界各个秘地的真面目。每处秘地的镇封之物,其身份、来历及封禁的大阵的破解之法等等讯息一应俱全。李初一曾经也问过道士这些消息,但道士却说他修为太低时机未到,这些消息不该他知道。谁知道士竟然把伏笔埋在了这里,这次来不仅仅是提前给他准备了一场机缘,更是将三界的诸多隐秘进一步的揭示在他的眼前。换句说话,道士已经承认了他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这才是最让他开心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李初一小小的脑子一时间根本无法全部消化,只能通过沉眠的方式慢慢融会。本来还想抗拒,知道这是道士为他准备的后他立刻放开了戒备,任凭那股神念灌入脑海,他则在沉眠中本能的集中着精神,尽可能的梳理着那些浩渺而驳杂的讯息。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昏沉沉的,耳朵里充满了嘈杂的嗡嗡声,就像是有无数张嘴在耳边同时念叨着什么似的,让人根本集中不起精神。被吵得烦躁至极,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冲着周围无意义的狂吼了几声,耳边的杂音总算渐渐消停了下去。茫然四顾,意识一点点清醒起来,李初一慢慢想起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晰,他第一时间望向脚下。巨石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兽皮长剑还仅仅的抓在他的手中。与以前相比,此时的兽皮长剑乍看之下没什么变化,但李初一与其相伴多年,细看之下还是察觉出了分别。原本光洁雪亮的剑身此时竟然有几分透明之感,两侧锋刃似乎窄了一些钝了一些,可凑近细看时会发现锋刃并未变窄,而是最外延的刃部变得透明了所造成的错觉。拇指贴近试了试,刚刚靠近到寸许的位置便感觉到指尖有欲裂之感,神识一扫竟是剑芒所致。剑刃折射出的剑光原本有形无质,可现在却化为了实体一样包裹在剑刃附近。这要是砍人李初一估计都不用砍中,只需要在对方身前轻轻一掠,这些不起眼的锋芒就能叫对方皮开肉绽。当然了,前提是对手得一点防护都没有才行。不过,这也足够李初一开心了。这还是没用法力催动,若是他放手施为的话,其锋利度可想而知。可惜现在没东西让他试手,他只能略略灌注法力空挥了几记解解瘾,长剑过处一道道剑芒轨迹幻起幻灭,里面迫人心寒的凌厉看得李初一心花怒发,嘴里“值了”“值了”的大呼个不停。同时,他还发现裹柄的兽皮也不同了,原本没什么奇特的裹皮现在却能让他与长剑的联系更紧密,就好像是长剑突然启了蒙开了窍,可以与他产生一些简单的共鸣。这是一件法宝最基础的标准,可对李初一来说却是难以形容的惊喜。以前他也能共鸣长剑,但都是他主动施为,用自己的法力道元律动剑身而至。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是长剑主动与他交流,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莫非自己的剑已经诞生出了剑魂不成?还是说原本剑就有魂,只是他不得其法无法沟通,直到现在裹柄的兽皮不知产生了什么变化,这才帮助他感应到了剑魂的存在?想到这里,李初一探出神念,顺着剑柄慢慢延伸到整个剑身。当神念完全融入剑身的瞬间,两个古朴的大字浮现脑海。“睚...眦...?”李初一无语。这八成是剑名了,是兽皮长剑真正的名字。可问题是,这叫什么事儿啊?睚眦是啥?龙家老二,身为龙种却非龙形,而是如豺似豹,他爹以为他不是亲生的想把他给灭了,还好他娘以死相求,这才保全了他一条性命。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这位爷的性格太那啥了,说好听点叫恩怨分明,说难听点就是小心眼,有仇必报。对他好的他会尽可能的报答,可谁要惹着他,哪怕只是多瞪他一眼他也能追你三里地给瞪回来。其实这位爷本性是不坏的,算得上是一位有情有义且不图回报的主儿,就是这从不饶人的性格坏了他的名声,最后落了个“睚眦必报”的恶名,天下骂人气量小心眼儿窄的都拿他说事儿。睚眦是龙种,其身份地位自不必说,能以他的名字为名的剑岂会差得了,可李初一怎么琢磨怎么觉着不是个滋味儿。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大度的主儿,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也向来是他的座右铭,可问题是跟睚眦比他感觉自己还是挺大度的,人家瞪他一眼他最多就追二里地,现在自己的剑落了这么个名字,而且还是长剑自己显化出来的,他怎么琢磨怎么感觉这是对他的一种讽刺。是天意?还是人为?是道士,还是别人?握着睚眦剑,李初一久久无法平静,心里满是纠结。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死他?这要让道士知道了,估计能笑他笑到死。“不会是贼老天玩我吧?”嘟囔着嘴,他真想一把将这把破剑扔个没影,可这个念头也只能想想,不论是冲着此剑现在的神异还是以往的旧情,他都不可能舍弃的。“吗的,反正这名字就我知道,我不说谁也不知道!睚眦就睚眦吧,大不了小爷再给你取个新名,以后对外就说我自己取的名字好了!”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伸手轻轻抚摸着剑身,李初一满脸温柔的微笑。“小剑剑啊,你说我给你取个啥名好呢?美男剑?君子剑?有情有义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才情万丈智勇双全古往今来唯我独尊但骄而不躁低调内敛的小小郎君剑?喜欢哪个你说,闪个光给我个反应?”剑身流光一现,李初一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古朴的大字。睚眦。“草!”李初一无语。这剑到底开没开窍啊?这么死心眼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