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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轩折腾了小半年才开张,早把冀州府从上到下那些达官贵人的胃口吊足了,就盼着开张能进去瞅瞅,究竟是个干什么的地儿,谁成想,说是正月十五开张,可就接待了知府一行人,开张了却不纳客,那些有钱有闲的人,心里越发着急,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杜知府一行人自然就成了扫听的对象,偏里头有几位名士文人,或许觉得,心灵受到了震颤,回家后又是写诗又是作画,把东篱轩大大赞了一通,说是天下至清至雅的所在,这一下东篱轩嗖一下就火了起来,那些有钱的商人,自以为品味不凡的官儿,都削尖了脑袋往东篱轩钻,可惜就是进不去。
这么钓了两天,到了正月十七,东篱轩贴出告示,推出梅兰竹菊四雅贴,每种帖子又分金银红绿四色,说是帖子,其实就是个识别登记的牌子,小巧精致,金的就是纯金打造,银的是纯银,红的是玛瑙,绿的是玉石,金帖只发四个,银贴八个,玛瑙十二个,玉石的十六个,不是白给,每张帖子都有相应的价位,可享受的服务等级和折扣力度。
金贴需每年交纳一千两持贴费,并不包括在东篱轩内的花销,但可享受对折优惠,依次类推,越往下越持贴费越少,花销的折扣越高,真正是抢钱的买卖。
王宝财当初看见这个还说:“这样多的银子,谁舍得拿出来,况且,还没见着什么,先拿银子,谁能甘心?”
采薇却胸有成竹的道:“你放心,自然有人抢着要。”果然,到了十八这日一早,东篱轩外就挤着不知多少人,还有各府的车马轿子,竟是铺了半条街,有看热闹的,大多数都是让人来送银买帖子的。
采薇说了,四张金贴不卖,分别赠与她干爹杜知府,谭御史和那两位名士,剩下的一天内被抢购一空,从正月十九开始,东篱轩里面的六个院子就没一天空过,进来吃回茶的消费没个百八的就甭想,饶是这么着,还恨不得打破头。
冀州府多大的地界儿,除了四张金贴是常年有主的,剩下的才三十二张,没一个月,东篱轩一张绿贴已是千金难求,东篱轩也成了冀州府最出风头的三个字。
别说冀州府,就连兖州府的人耳闻了,也特特过来想见识见识,只可惜不得其门而入,这一来,更把东篱轩的名声炒了起来,自然这些都是达官显贵的事儿,老百姓吃饱穿暖就成了,谁有闲钱去买这样的虚热闹。
善长哪里会想到,让女儿玩着做的买卖,竟然成了事,不禁成了事,就东篱轩一个月赚的银子,抵得上他们竹茗轩一年的进项了,善长就不明白,这些达官贵人都怎么了,明摆着就是烧银子呢,还一个个的往里钻。
哪里用一年,东篱轩那些帖子卖出去那日,采薇就把当初支借的五千两本钱换了回来,并且规矩的给了一分利,账面上清楚明白,倒让善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笑道:“你这鬼丫头。”心里着实自豪,别管姑娘小子,他苏家到底出了一个有大本事的。
因怕她毕竟年小,又是个女孩儿,仍让苏善长顶了名儿,对外就说是苏家单立出来的买卖,有知府衙门在后面戳着,在冀州这个地界儿,也没人来寻东篱轩的麻烦,其实也寻不着,东篱轩虽然每日客满,可说来说去就六个院子,客人都是有名有数的那几个,并不庞杂,外头看去还是个平常的宅院,只不过里头却另有乾坤。
连前带后,采薇足足忙活了一年,又到重阳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实至名归的小富婆了,东篱轩半年赚下的银子,比竹茗轩所有铺子加在一起的年利都多,善长是真不管她了,随她怎么折腾,只是随着采薇越来越大,她奶和她娘开始叨叨起她的亲事,令采薇烦不胜烦之余,索性就搬到冀州去住,不怎么家来了,图的是耳根清净。
躲开了她娘和她奶,却躲不开杜少卿,东篱轩的买卖,她订好了规矩,就让王宝财跟丰年盯着,她就是月底查查帐,倒是真成了甩手掌柜,干拿银子的。
开春的时候,善长在竹茗轩后头的巷子里,买下了个两进的小院,精细收拾了,当做父女在冀州落脚的地儿,东篱轩里头收账查账,也让宝财送到这边来,倒是省却不少麻烦,但必要的应酬也就免不了了。
采薇干爹杜知府是十一月初六的寿辰,赶上今年五十整寿,便想着大肆操办一下,赵氏手边忙不过来,便让柳大娘来接了采薇过去住,采薇不好推辞便去了,帮着赵氏记记账看看宴客的单子。
跟杜少卿打头碰脸的难免遇上,采薇也想明白了,既然避不开,索性就顺其自然得了,反正她没那样心思,杜少卿乐意怎么想,她管不着。
心里打了这个主意,见了面,倒跟过去一般说说笑笑的,采薇只要不再躲着避着他,杜少卿便欢喜不胜了,那还会计较其他,倒是比开头那一年还自在,赵氏在一边瞧着,心里暗暗叹息。
初四夜里落了雪,到了初五这日倒是冷了上来,采薇刚迈进赵氏的院子,就见廊上立着好几个眼生的婆子丫头,衣着清爽体面,瞧见她都好奇的望过来。
一进屋就听见赵氏爽利的笑声,听着外头的丫头说采薇到了,遂笑道:“夫人也瞧瞧我家的姑娘,采薇来。”
采薇进来就见赵氏对面坐着一位贵妇人,瞧着年岁比赵氏大些,穿着一件八团花卉纹的衣裳,头上戴金丝狄髻,眉眼慈祥,虽贵重却温和,采薇想起昨个柳大娘说,今儿巡抚家的女眷要到了,估摸要住两日,想来这位便是那位郑巡抚的夫人了。
果然,赵氏道:“采薇,这位是郑夫人。”采薇规矩的蹲身行礼:“给夫人请安。”郑夫人倒是些微愣了一下,上次来倒是也听说,杜府有位干姑娘,是个商人之女,没得见,今儿一见,却真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