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应了声,偷偷给暮青使眼色,悄声道:“陛下瞧着可不大开怀,伴君如伴虎,将军需小心着。”
暮青瞥了步惜欢一眼,杨氏便福身退下了。
“你竟能出宫来。”暮青走到桌旁坐下,瞧着对面的步惜欢。
步惜欢执着酒壶,缓缓斟酒,淡道:“出宫不易,等人更不易。”
暮青伸手便将那盏斟好的酒拿了过来,低头浅尝了口。酒液清醇,淡淡梅香,入喉甘甜,竟与在宫宴上饮的勒丹烈酒差别甚大。暮青有些意外,不由扬了扬眉。
步惜欢瞧她喜欢,眸中隐见舒心之意,语气却还是淡的,“宫酿梅酒,摘一年初雪后开的梅花,装坛浸于山泉里,四十九日后将花瓣取出煮酒,随后挖地三尺封于梅林中一年,今晨才起出来。”
“埋了一年?”暮青执着酒盏在手心里转,点头道,“怪不得味儿发酸,埋久了都酿成醋了。”
对他,她依旧毒舌,步惜欢气得发笑,伸手便将她手中的酒盏又拿了回来,也放在手心里转,边转边瞧。玉杯清酒,杯不及男子手指玉色温润,酒不及女子品过后在杯沿留下的水珠儿清亮。
步惜欢瞧着,含了那杯沿儿,就着浅饮了口,道:“嗯,果真是甜的,还是狄王的舌头好使。”
“好使就留着吧,日后帮陛下品酒。”暮青冷道。
步惜欢冷笑一声,把那酒盏往桌上一放。
喀!
漫不经心,其声却寒。
“品了不该品的,还是割了的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屋里无人服侍,若是有想必也听不懂两人话里的机锋。
“用膳吧,寒冬夜里,饭菜凉得快。”步惜欢帮暮青盛了碗五谷饭,暮青爱喝清粥,但大兴的民俗大年夜里不喝粥,要吃稻、黍、粟、麦、菽这五谷蒸制的饭,有祈望来年五谷丰登之意。
两人脚下烘着火盆儿,饭满满的一碗,谷香扑鼻,腾腾热气模糊了眼前人,暮青有些恍神儿,面前红木花桌替了黄杨矮桌,那满面皱纹憨笑着给她添饭的人换了一个,桌上画烛玉碗,那人梨花月袍,与她对坐,背衬窗外雪,等着除岁钟。
阁楼里暖融融的,脚下的白炭烤暖了雪靴,竟一直暖到了心里。
她以为要独自守岁的一晚,并没有孤孤单单的过。
“你来陪我守岁,太皇太后那里由谁来陪?”暮青煞风景地问了句,她不问步惜欢是如何出宫的,他定有能出宫的法子,可是这大年夜,他身为帝王总要陪着太皇太后守岁,他不在宫里,如何隐瞒得过去?她知道他有替子,但那替子真能丝毫破绽不露?
“宫里之人哪有年过?”步惜欢捧着碗,笑意凉薄,“只有永无日夜的尔虞我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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