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坐在大堂高处,视野高阔,活人死人都看得清楚,寒风刮入大堂,味儿都往他的鼻子里钻,他没元相国那忍功,哧溜就转身蹲了下来,吐过之后往偏堂里招手,帝驾在东偏堂,刑曹的衙役们候在西偏堂,他将衙役们招进来,白着脸道:“快快!快把堂上收拾出来!”
衙役们忍着胃中翻搅,提着水桶抹布入内,一番清洗,两刻钟后,衙役退出,堂上的味儿散了,百官才纷纷回来,只是没人看暮青,见着她就绕路。
林孟从堂案后起身,牙都快咬碎了——没见过这种人,招呼都不打,下刀就剖,这人到底跟满朝文武何仇何怨?!
元修低下头去,不合时宜地想笑,这招够狠,也够奏效!别说御史,百官都可以闭嘴了。恐怕让他们开口,他们都不想再说话了。
偏堂帘内,宫人将新沏的热茶呈给步惜欢,步惜欢端来手中,执着茶盖拨了拨嫩绿的茶芽儿,笑了声,啪地盖了茶盖。这招是够狠,他连茶都喝不下了。
堂中,刑曹的老仵作未吐,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死尸的胸腹,震惊在心底如同惊涛骇浪,拍得他头脑一片空白。在衙役们来来去去清扫大堂的时间里,他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她竟然敢剖尸,竟然真的剖了!剖得干脆利落,不容他人置喙!
世间仵作,只她一人敢如此行事,还是南派之人都敢?
“继续。”这时,暮青开了口,她特意看了老仵作一眼,那老仵作这才惊醒,拾笔蘸墨。暮青见帮忙填尸单的人回了神,便不管百官心情如何了,她继续解剖。
她在尸体的锁骨下又划了两刀,加上胸腹上那刀,瞧着呈丫字形,两刀划好后,她便开始分离胸部的肌肉。她挑了把合适的解剖刀,贴着尸体的胸骨和肋骨,下刀范围既阔且准,刷刷几刀,一面胸部的肉就从骨上剃好了。
少有人敢看,文官们侧着身,将脸别开,但越不敢看,越觉得堂上死一般的寂静,那刀剔肉的刷刷声和着院外的风声,大白天的竟让人觉得风声幽幽如鬼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剖尸?
剖尸之罪,罪同不道!
文官心里皆有此想法,但没人敢出声,一张嘴就想吐。
武官胆大,尽管有些多年未戍边杀敌,但成日舞刀弄枪,胆子终究是比文官大,但看着暮青剖尸的手法也不由脊背生寒。只见那手法干净利落,一刀一刀,刀刀精准,人肉剔得像屠夫剥兽皮,肉划尽,皮分毫不破,而眼前之景是肉剔尽,骨分毫不伤!手法漂亮,胆量惊人,这少年真非常人也!
暮青解剖的手法快狠准,一会儿工夫便开了尸体的胸腹腔,只见胸骨和肋骨扎着人的眼,死尸肚子里的肠子淌出来,那股气味比刚才百官呕吐的味儿都难闻。
有个文官听见堂上没声儿了便偷偷瞄了眼,瞄见那景象转身便往外奔,奔到门槛处双腿虚软,跌坐在地,扶着门框便吐了。
门口的衙役见了赶紧来收拾,有人抬头看了眼堂上,也吓软了腿脚。刑曹的官差经手查办的都是大案,死尸见过不少,什么花样什么死状的都见过,但死得再惨那也是死后之态,而非亲眼看见凶手如何杀人行凶。但眼前有人将死尸像猪肉似的开膛破肚,这种感觉就好像看见凶手如何虐杀一人似的,那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即便经验老道的捕快官差也未必受得了。
那老仵作站在暮青身后,他都有些腿脚发软,当了大半辈子的仵作,自小就进出义庄,但凡死人,刚死的、烂臭的、化骨的,水里泡过的,火里烧过的,山里被野狗啃过的,什么模样的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剖开过的,而且还是当面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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