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到这里逞的什么能?”刘洋说,轻轻地抚摸着宫亮红肿的脸,“你的手痒痒了怎么不到厕所里去蹭蹭?”
“朝着老婆孩子发威风是不是你宫家的传统?这是刘家,你知道吗?你不是觉着你宫家挺文明吗?我看是从文明人堆里挑出来的吧?”张一红说。
“打个半死才算你有本事。”刘彪不屑一顾地看了眼宫小军,把手里的猪蹄扔到大铁盆里,抹了把脸上刚才还沾在宫亮嘴唇上的猪毛,说。
其实,朝着孩子发威风是刘家传统,与刘彪当年打孩子相比,宫小军的打法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确实都差得很远。张一红生育能力在他们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她能在不到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先后为刘家生下11个儿女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二十年的工夫,刘河、刘沟、刘湖、刘泊、刘江象***火枪里的子弹一样喷射而出,一直到刘洋、刘海。在那个年代里,刘家生活的拮据是可想而知的,刘彪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打孩子,兄妹11个没有不被刘彪在身上留下记号的。
刘洋的记号在胸部,宫小军第一次面对刘洋的裸体时曾对这块疤感过兴趣,本应是最平坦的地方,却有疤痕隆起,真是遗憾极了。当时,宫小军抚摸着这块疤问其来由,刘洋告诉他,是他爸一根火钩子砸过来留下的。宫小军听罢只说了一个字:狼!
现在,宫小军也终于变成了一只狼。
“宫亮姓宫,我愿打就打,打死了我偿命。”宫小军像一头即将上角斗场的公牛,说着就从张一红的怀里夺宫亮。
“你说姓宫他就姓宫了吗?”刘洋说。
张一红自然不肯放手,宫亮被宫小军扯得哇哇大叫起来。
“把亮子给我。”这时,刘洋的弟弟刘海从屋里走了出来,说。他绕过了大家敏感的姓氏之争,既不叫“刘亮”,也不叫“宫亮”,而只叫小名,亮子。
刘海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文化的人。他是刘家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刘家的11个孩子中,在出了10个伟大的工人阶级之后,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学生。两年前,他从大学法律系毕业,分到区法院街道法庭,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从法律的角度作出合理的解释。他也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他甚至觉得刘家遗传基因改良的重任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肩上。对于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刘海常常感到几许自卑,他很少向同学以及同事们谈起自己的家庭,他同家庭条件好的人站在一起,常看到自己的身后有一块阴影,这使他难以忍受。所以他现在正通过各种渠道想找一处房子,准备搬出去。
刘海把宫亮抱在怀里,说:“你们能不能文明点?孩子的姓氏,从法律的角度上讲,可以跟父亲姓,也可以跟母亲姓,姓名嘛,不过是个符号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宫小军实在想不起哪个法律里哪个条款有这样关于姓氏问题的论述。宫小军想,你他妈卖弄个屁,上了几年大学你就能去掉身上的猪臭味?既然姓名只是个符号,那么你怎么不姓宫?
“我的儿子,我是不是有接回去的权力?”宫小军对刘海说。在大学生刘海面前,宫小军想变得文明些,他想,我们宫家的文明史比你刘家可是长多了。
“你的儿子?”没等刘海回答,刘洋插话说,“这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没有我,你哪来的这块肉?”差点文明起来的宫小军再次恼怒了,“难道你抱着一只枕头睡觉就能往下掉肉吗?”
“姓宫的,”张一红如今已不是解放前那个叫两个汉子追得直跑的张一红了,她指着宫小军的鼻尖,说,“你别不说人话,你妈就是抱了枕头把你和你妹妹生下来的是不是?”
宫小军推掉眼前刘洋妈的手指,说:“照这么说,你抱坏了几个枕头了?”
这简直是俗不可耐!刘海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他突然发现文明的发展过程是如此漫长而艰难。
“你们文明些好不好?”刘海往上推了下已经滑落到鼻尖上的眼镜,语气已经变得软弱乏力。
一直不说话的刘彪闻到了一股焦煳味,东墙角的大铁锅已经快干了。他连忙端起大铁盆向东墙角走去。
“文明值他妈几个钱?滚!叫他领着孩子赶快滚。”刘彪回过头来,冲刘洋和她妈大声吼道,“你们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快加水。”(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