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苏敏,我的苏敏。”他看着她站在面前说完那番话,伸手抓住她右手的手指,迟迟没有松开,继而将她拉近。
入夜之后,那条小马路很静,总是能听到附近大路上传来车流人流的声音,唯独在那一刻,她只能听见他在耳边喃喃重复她的名字。她没有拒绝,坐到他腿上,额头贴着他的脸颊,他伸手抱着她,低下头吻她,起初很轻浅,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而后越来越深。
她的一只高跟鞋落在地板上,“咚”的一声。他停下来看着她,好像要说什么,呼吸沉重,拂过她的鼻尖和嘴唇。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又伸手去抓他的头发,笑着说:“你肯定猜不到,我想这样做有多久了。”
“做什么?亲我?还是——别的什么?”他存心这么问,让她脸红。
“我算是明白了,刚才白安慰你了,你这人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她假装生气,却不想解释。很久以前,她就想要把手指插|进他脑后的头发里,把他拉向自己,深深的亲吻。除此之外,所有言语和动作都是多余的。
第二天清晨,苏敏先醒了,方书齐还在她身边睡着,呼吸匀静。二楼休息室那张三人沙发也有些年头了,太小也太软,大半夜睡下来,弄得她腰酸背痛,却又不舍得就这么起来了,悄悄翻身,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趴在方书齐的肩膀上看他,发现他从鼻翼到嘴角有一条浅淡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有些疲倦,抹也不抹不去似的。她伸出手指,顺着那条细纹轻抚过他的脸,直到他睫毛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乍一下看见她凑的这么近,倘若换了别人怕是要吓一跳了,他倒好像很习惯似的,轻声问:“醒很久了?”
她对他笑,不置可否。
“笑什么?”他又问。
“做梦到了一个地方,”她回答,“非常漂亮的沼泽,丝绒一样的绿苔,有一种白色的蜘蛛,细长的脚,身体会发光。我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还后悔没带照相机,否则就可以拍下来给你看了,是不是挺傻的?”
有许多梦一醒来就忘了,很奇怪,这一个却记得那么清楚。
“不用拍下来,”他手指轻触她的嘴唇,轻声纠正她,“我知道,我也看到了。”
她不屑的笑,知道他在哄她,尽管离得那么近,他还是不可能看到她梦里的情景的。
“不信我画出来给你看。”他说得很笃定。
她笑着摇头,也不与他争辩,背过身靠在他胸前,静静望着窗外。尽管还是九月,早晚已经有了几分初秋的意思,她身上是他的衬衫,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凉的。
他从身后抱着她,问:“冷吗?我去关窗。”
“别动。”她回答。
“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别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毫无理由的觉得,这一刻有种稍纵即逝般的可贵。他很听话的不动,与她一起枕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窗外,梧桐树枝叶的间隙露出一小块天空,月亮淡的如一小片水印,路灯暗下去,天慢慢亮起来。
就这样一直躺到听见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他忍不住笑,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转身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笑什么!我昨天晚上都没吃东西,请柬上写着仪式后有buffet的,方先生,请问你的buffet呢?!”
他许诺改天补上,看了下手表,问她楼下什么时候开张。这一提醒,苏敏才急了,再过不到一个钟头,就有人来开店门了。她跳起来穿衣服,看方书齐的衬衫皱的不像样,又跑到楼下去烫,再上楼来,看见他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十点半,好,帮我约今天下午,几点无所谓,我当面跟她谈。”他对着电话讲,听到苏敏进来,很快道了声谢就挂了,转身从她手里接过衬衣穿上。
苏敏也没问他打电话给谁,接下去又有什么打算,只是一颗一颗的替他扣上扣子。
他低头看她,对她说:“我跟凯瑟琳约了个时间面谈,今天上午的飞机去北京。”
谈什么,苏敏心裏也猜得到一个大概,KEE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只可惜跟轩雅那一边比起来,他手上的筹码那么少。
西服店开门之前,方书齐就走了,苏敏没有送他,回去换了身衣服,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饭。十点钟敲过,她收到他发来的短信,说已经到机场,返程的机票就定在当天晚上。
苏敏料到此行不易,轩雅是KEE唯一的金主,凯瑟琳更不是容易对付的,眼下的KEE需要钱,需要名气,不像某些盛名在外的品牌靠一个Logo图案就能赚钱,又不想自贬身价,靠各种炒作、制造话题来吸引眼球。轩雅肯不肯放手是一个问题,失去轩雅的支持如何为以生计,更是问题。
“要是谈崩了怎么办?”她问方书齐。
“我退出。”回答很简短,不拖泥带水,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舍得?”她又问。
回复很快就来了:“你告诉我的,不松开手里的彩色笔,结果什么都画不成。”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是支持,还是劝他考虑清楚,苏敏一时犹疑,对着手机屏幕打了几个字,又一个一个的删掉,再打,再删,最后只赶在飞机起飞之前对他说:等你回来,祝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