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后。
杨柳弯弯,绿意飞扬。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湖泊,清澈见底,水中,依希还能见着鱼儿的嬉戏,湖边的杨柳迎风飘摇,如一个个婉约的女子在空中飞舞,湖泊的中央,白玉桥头,燕紫晴琉璃栏杆筑成的水上长廊从西向东横跨了整个湖泊,宛如一条连绵的玉带,春天的风带着大地的青草味儿从湖上吹过,吹起了亭子四周围的白色蔓纱布,露出了亭内正专注写字的二人。
“王爷,你看,我能写自己的名字了。”五官兴奋地拿起石桌上自己所写的两个字,只见在透白的纸上,“五官”二字工整地书写着。
“嗯,总算像个样子了。”一旁的须王慎满意地点点头。
“那是当然,我可是练了五天了。”五官感叹道,没想到练字也能如此辛苦,可是这辛苦值得,因为现在她已然能写自己的名字了。
“累了吗?”须王慎心疼地拿过五官的手左看右看,只见在她的手掌心因为这些天一直练笔的关系已然有了几颗茧。
“不累。”五官收回手,抿嘴一乐,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幸福地道,“王爷,须王府好大啊。”真是气派,王爷的府邸竟然能有那些大的湖泊,她的这一辈子还没有看过这样气派的住处呀。
“当然,这裏可是我们的家。”须王慎从一旁拿过迎春茶递给五官。
五官伸手接过,喝了几口,又感叹道:“真是好喝。”这种日子过得很是舒服呀。
“还有这个。”须王慎看着五官的知足样,乐呵呵地从一旁的石凳上拿过糯米甜糕给五官。
五官接过,一张嘴便把糯米甜糕给吃下了腹。
须王慎见状,双眉一挑,奇道:“五官,我记得以前你吃东西很小口,很慢的,怎么这会儿吃得这么快?小心咽着。”很快的,五官又吃下了一个糯米甜糕,道:“那时和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王爷,那时五官是一个奴才,好吃的东西当然要留着慢慢吃,现在我是个二姨太了,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吃都行,当然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解解馋了。”五官在说话之时,又吃了一个糯米甜糕,其实,在另一方面,她总感觉这样幸福的日子像是偷来似的,说不上来为什么,总带有点不实际的感觉,就像是在做梦,等梦醒了,一切便都消失了。
“嗯嗯,说得对,有吃时就得吃。”须王慎对于五官的话从不论好坏,反正只要是五官说的话,坏的也是好的,错的也是对的,他只要听并且接受就是,于是,他也拿起盘上的糯米甜糕吃起来,唔,甜丝丝,黏糊糊的,真是好吃。
“好吃不?”五官嘻嘻一笑。
“好吃。”须王慎点点头。
两个已然成亲的人在此时就如那孩童般,满心知足地吃着普通的糯米甜糕,吃得不亦乐乎!
此时,湖泊尽头,一个四五十岁穿着家丁服的男子匆匆地跑进了亭子里,从怀里拿出一张红帖子,对正吃着甜糕的须王慎道:“王爷,两天后你大婚时所要准备的事情下面的人都已一一办妥了,不过还有一些礼单要您亲自过目。”说完,便把帖子递到了须王慎的面前。
须王慎原本快乐的脸霎时仿如被蒙上了灰,对道男子道:“朱贵,你是这裏的管家,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用得着来问我吗?”管家朱贵表情一呆,半晌才道:“王爷,王妃过门,这些礼单是何等的重要,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王爷,这东西你是应该亲自过问的。”五官在一旁说道,见朱贵朝自己感激地一笑,五官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下意识地嘀咕着:这朱贵是个管家,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他管,自己要跟他套好关系才行。
“都是一些玉器,金饰之类的,大同小异。”须王慎不满地在桌底下拉了下五官的手。
五官并不理睬,只道:“管家,麻烦你报一下上面的礼单。”
“是。”朱贵点点头,便念道,“八寸大小的玉马一座,千年玛瑙链子一条,金凤玉环神鼎一个,玉器二百六十六件,金饰五百六十六件,子鼎银铜二座,丝锦红绸五十匹,上等翡翠七十件……”
“够了。”朱贵还没念完,须王慎突然大喝道。
朱贵一愣,忙垂手恭敬地立于一旁。
“王爷?你怎么了?”五官道,这朱贵不是念得好好的吗?
“下去。”须王慎对着朱贵道。
“是。”朱贵心中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觉这个王爷真是喜怒无常,便匆匆出了亭子。
“五官,当初我娶你时并没这么多东西,你会不会怪我?”当朱贵离去后,须王慎愧疚地看着五官,狭目中带着自责。
五官一愣,已然明了须王慎的生气是因为在她成亲时他无法给予她太多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心裏感到难过。
轻轻地摇摇头,五官心中一暖,将头靠在了须王慎温暖的肩上,道:“不怪,王爷已经给五官太多的东西了,虽然五官名义上只是个小妾,但却是王爷名媒正娶的,五官满足了。”
“真的?”须王慎轻轻地环住了五官的腰,柔柔地道。
“是呀,而且那时王爷不是也赏赐了好多东西给我吗?”说完,五官伸出一只手来摊在须王慎的面前,只见在她的一只手上赫然戴着两只玉镯子,两只金镯子。
须王慎一愣,奇道:“五官,这些东西戴着不重吗?”
“重呀。”五官如实地点点头,不重才怪,她在暗地里悄悄地咬过,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呀。
“那你干嘛戴这么多在身上?”
“我以前从没戴过嘛。”手轻轻一动,这些镯子撞在一起,便叮当叮当脆响着,五官闭上眼,细细地听着,只觉百听不厌。
“可你戴着这样子太俗气了。”须王慎心中虽心疼五官小时受的苦,但又觉五官把这些东西全部戴在身上有说不出的怪异。
“怎么会?我觉得挺好看的。”
“不好看。”须王慎摇摇头,看来,哪天他得让双姨过来好好地教导一下五官对穿着和美的认识。
“好看。”五官坚持自己的看法,在街上,哪个姑娘不是把家里最好看的首饰戴在身上的?
“就算好看,但这么多东西戴在身上走路都不灵活。”
“是呀。”五官点点头,想了想,道,“习惯就好。”一听五官此话,须王慎的脸上不禁多出了几条黑线。
“王爷,两天后便是你大婚的日子了,昨天织绣房已把你的喜服拿来了,要不要去试穿一下?”五官突然望着须王慎道。
“不试。”
“那怎么可以?万一在大婚那天喜服出了什么事,王爷那时可要丑大了。”五官嘻嘻一笑,拉起须王慎的手便往她们的新房走去。
“我并不准备跟她拜堂,有什么好试的。”须王慎突然道。
“什么?”五官转过头来,不解地望着他。
“拜堂那天我要抱病在床,让别人代我迎娶那女人。”须王慎认真地望着五官,执着地道,“我的一生只娶你当我的正妃,不需要别的女人,我说过,我虽然只是个王爷,但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定会的。”五官一怔,被须王慎眼中强烈的执着所吓,不禁愣愣地道:“就算王爷不给我最好的,五官对王爷也会好的呀。”
“是吗?”须王慎突然眼中划过一抹受伤,但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于无形,让五官以为她只是看错了,“那是谁说‘只要王爷一直待我如现在这般好,我的心便会永远向着王爷’这话的?”这话不是许久以前自己在白花林里时所说的吗?五官微讶,没有想到须王慎竟然还记在心裏。
“五官,”须王慎突然握紧五官的手,有丝紧张地道,“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向皇兄说取消与张佟儿的婚约?”五官身体一僵,在还未理清心头突然涌上的奇怪感觉时,便已然摇摇头。
须王慎轻吁了口气,他以为五官会怪他,幸好没有,但他还是道:“我必须迎张佟儿过门,她是重臣的女儿,我若不娶她,那些大臣们会对皇上二哥有意见。”五官望着须王慎点点头,在这一瞬间,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觉心中怪怪的。
此时,管家朱贵又从湖泊的桥头处匆匆跑来,对着须王慎道:“王爷,战将军求见。”五官一听,便道:“王爷,你快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喝点茶,练会儿字。”
“嗯,好,我一会就过来。”须王慎不舍地看了眼五官,便随着朱贵离开。
目送着须王慎的离去,五官喃喃道:“这战善怎么每天都来呢?奇怪的人。”说完,便走进亭子里继续享用她的糯米甜糕和迎春茶。
湖风依依,吹得湖上波纹一圈一圈,偶有小红锦鱼露出湖面透口气,见那波纹荡漾,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尽一路跟着追逐而去。
迎春花那橘色小花被风一吹便脱落而掉于湖上,跟随着春风的步伐,玩转于这片纯净的湖泊,此时,只见在那迎春花儿上方的柳树旁,两个穿着侍衞服的人正盯着五官远望着。
“你说,将军要找的女人是不是她呀?”一个侍衞指着五官道。
“不会,将军要找的女人也就只有十五六岁,你看她头顶戴满了珠钗,衣服又穿得像个二十五六的妇人似的,哪有姑娘家的样子呀?”另一侍衞道。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看的。”
“你这人真俗,这样子就叫好看?”侍衞摇摇头,“走了。”
“要不要走近看看?”
“不用,你想以将军的眼光能看上这样的女人?”侍衞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呀。”二人如此谈着话,便离开了湖泊旁,朝别的院子去寻找他们将军要找的女人。
夜色深浓,但此时,须王府里却依然灯火通明,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明天须王爷的大婚而忙碌着,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偌大的一个须王府,明亮已然如白昼。
“王爷,明天就是你大婚,你好歹也去看看吧。”五官对着一旁的丫头挥挥手,示意她退下,便对着正看着战善拿来的折子的须王慎道。
须王慎放下了折子,狭目微扬,原本就近乎完美的脸此时在烛光的照射下竟然别有一番诱惑,五官一怔,一时看着竟忘了移开视线,须王慎见她出神地望着自己,嘴角的飞扬更为魅惑了,干脆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五官的面前,动情却又温柔地道:“五官,你是第一次这样望着我。”五官还未回过神来,唇便已被紧锁,带着无限的眷恋,缠绵。
这个吻来得突然,在五官还未回过神之时,二人已然衣衫尽褪,置身于床上,五官陡然清醒,道:“王爷,你明天……”
“我只要你,五官,只要你。”须王慎轻喃,又重新覆上了她的唇,他爱五官,从小就是了,毫无理由的,在她第一次揪他的耳朵时,她的身影便已然驻足到了他的心裏,当他初识情时,想到的人是她,当他一夜春梦时,想到的人是她,当他成人后,想将自己的全身奉献的人也是她,他爱她,爱得心疼;要她,总觉不够;想她,会至疯狂,现在她已然在他的身边,可他的心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存在而稳定,明眼人都能看出,五官对他的爱连他对她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他要她爱他,亦如他爱她。
皇宫的气氛依旧阴沉而压抑,并没有因为空中明媚的阳光而缓和。
御天殿里的奴才们大气都未敢出一口,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做着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皇帝而丢性命,就连李得胜也是一脸的谨微。
“皇上,须王爷娶妻的吉时已然快到了,您还不更衣前去吗?”李得胜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知道皇帝的心情此刻并不显得好,但他还是只得硬着头皮道。
皇帝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战善一眼,战善摇摇头,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如果五官并未在须王府,那到底会在哪儿?
“他那里呢?”皇帝冷声道。
虽然皇帝并未言明,但战善自是知道这个他便是指宰相古楼生,便道:“一如以往,并没有任何的特别。”皇帝的皱头皱得更深了,一切的线索仿佛都断了线似的,令他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想起记忆中的人儿,皇帝的心只觉被什么东西在刮着似的,那痛,天天散蔓着全身,让他食无味,夜不寝。
就在此时,一侍衞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跪道:“禀皇上,将军,拜蛊教在今天清晨消失了,圣城各地方都未见着他们的人影,似乎在一个晚上都辙出了圣城似的。”皇帝和战善对望了一眼,眼中的凝云更甚了,他们同时在想着:这个拜蛊教来也奇怪,去也奇怪,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那天行刺,杀了一会突然又退了,令人摸不着头脑。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皇帝的脑海,皇帝站了起来,一旁的李得胜和一干奴才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跪下。
“皇上,怎么了?”战善道,莫非皇上是想到了什么吗?
皇帝脸色凝重,并未说什么,只是心中暗忖:拜蛊教出现在圣城,行刺当天却半途而回,那一夜,安安和秀丽失踪,五官也失踪,这一切难道都会是巧合不成?不,如果安安和秀丽离宫只是巧合的话,那五官的失踪便不是巧合,想到这儿,皇帝全身一冷,一个他从没有想过的问题摆在他的眼前:拜蛊教的出现,只是为了能让五官离开皇宫,以扰乱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