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战斗的怒号和钢铁粗重的撞击声,他的士兵们的黑色盔甲在这些强大而愤怒的反抗军战士的脚下被碾得粉碎,到处都是覆满鲜血的尸体。
“太多了,”城墙上,尼克伯爵喃喃道,“太多了,他们太多了……”
再一次,城墙颤抖起来。
从未有过的感觉包围了德莱文,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就是这裏,他手脚并用,像条狗一般滚过楼梯逃进中庭。一边爬,一边哭嚎着笑着,“哈哈哈哈……一切都毁了!一切都毁了!你们全都要死!你们全都要死啊!哈哈哈哈哈哈……”
骑兵们还在外面战斗,但德莱文认定那只是垂死挣扎。绯红女王的无敌骑兵,是整个瓦罗兰大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军队敢于正面抗衡的,是绝对能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精锐!当那些骑兵发动冲锋时,就已经宣告了绯红女王的胜利到来了。
城墙里,剩下的人正一边尖叫一边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绝望地想要自衞——镰刀,干草叉,甚至从前仆人们曾用来训练的木制武器。
空气中,德莱文尔嗅到一种奇特但熟悉的气息。他感到一阵恐惧,那气息,过去经历中、在那个父母双亡,与兄长躲在莫雷塔尔的幽暗下水道中像卑微的老鼠一般苟活着的时候,他总是能闻到那恶臭。
那是死尸的气息。
养尊处优了这么久,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之后这么久,如今的他,几乎都快忘记这种恶臭曾怎样翻搅他的胃部了。
而随着这股恶臭涌上心头的,却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个曾经温暖的怀抱、那个曾经就算面无表情也依旧带着关心的眼神、那个就算从不说话也美丽善良得恍若天使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突然变成了昨夜醒来时听到的快讯——莫雷塔尔发生叛乱,达克威尔将军回归,叛军首领乐芙兰被击毙处死。
泪水,突然模糊了他的视线。
使劲的抓着暗道的两壁,德莱文这个长着一张猥琐恶心脸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伤心的痛哭了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善良的人都要死?为什么那么善良的人都要接受这样的苦难?为什么啊?!
那些在另一边震撼着大门的军人应该是她的军队。而他们的首领,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找寻着名叫德莱文的家伙。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上不真的。我不是什么大将军,我也没有来多尼尔,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一个和哥哥一起在下水道里乞讨苟活的小乞丐。
可是她究竟去哪了……
紧接着他突然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是那个男人的命令,那个曾经被她从贫民窟最底层的女巫手中救出,抚养长大后却又为了所谓的荣耀和权力背叛了她的男人,那个叫达克威尔的恶棍,是他命令那些衞兵们去了结她的性命。
那个背叛了一切的男人!
那个必须要上火刑架的男人!
那个恶心丑陋而垃圾的男人!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疯狂而痛苦的在大厅中盘旋着,他渴望着,他就站在那些人面前,他的身体渴望着,他的灵魂也渴望着,他要亲手杀死那些伤害她的人!
“他疯了!”兰顿在隔着中士的耳朵仅几英寸的地方声嘶力竭的大喊,盖过了火炮开火的轰鸣声,利剑击在盾上的金属声,以及痛苦的力竭的嚎哭声。这时,城墙再一次颤栗起来。
“他早就疯了!”中士大喊着回答,接着对旁边的尼克伯爵大叫道,“尼克伯爵大人,现在是你指挥我们了!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投降!”捂着耳朵躲避炮火的尼克伯爵毫不犹豫地尖叫道。中士望望三十码开外正如火如荼厮杀着的战场,摇了摇头。
“太迟了!德莱文把我们全害惨了。除非锐雯决定和我们讲和,我们能做的只有战斗……甚至就算他想那么做这场仗可能也停不下来了。你现在打算让我们做什么?”中士再一次问道。
“我……我……”兰顿脑子里乱成一团。这就是战争,他根本不是打仗的那块料——他清晰地知道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敢妄下决定,生怕坑害到那些无辜的战士。
“你是否希望由我来接手指挥多尼尔的防御战?”中士问道。
尼克伯爵大睁着眼睛看着身边这位专业的人士,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好吧,那么。”中士说着,转身面朝向中庭里的那些人,开始大喊着向他们下命令。就在这时,门被撞碎了。一股反抗军的战士冲进了这片土地上最固若金汤的要塞的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