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兄弟的确是有些傻的,这么说虽然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没有完整的教育体系,很多本地人显得非常木讷。初到安卡宾首府的当天宴会,中铁领导作陪。有一位秘书很懂得炒热气氛,就给医疗小组等人讲了不少趣事。中铁项目部在当地招募了许多基础杂工,例如最简单的铲沙、和泥,在国内一个工人三下五除二能做完的事情,到了非洲就成了流水线一样的工程,三四人组合在一起,一个人倒沙,一人铲沙,一人倒水,一人和泥。懒惰?更确切的说是‘狡猾’才对。他们要求所有的工资以日薪的方式结算,因此在他们想来,只要熬够了工时就能拿到一笔工资。但这样的狡猾,堪称低劣、幼稚、莫名奇妙。他们只会注目眼前,而绝不会想干了今天,还有没有第二天的活干,也更不会想如果努力表现,会不会被项目部招聘成为合约工,步入基层的干部层,也不说领导多少人,至少他能领导自己的同胞们。愚昧与教育层次挂钩,没有大量的知识学习,他们的思维方式只能是线性思维,单向、单维、缺乏思维变化的直线型。抵达非洲一个月,周一生对这方面的感触不深,因为迄今为止他所接触的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黑兄弟,阿卡、诺德拉……前者相对淳朴,但后者的机敏是有目共睹的,与国内的同龄人几乎没什么区别,更因为家庭层次的缘故,她更具有自信。直到今天、当下、眼前……周一生算是佛了。领导还没说话,你TM瞎插什么嘴?当那名草医的话音落下,阿桑的二哥亚克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一把捏住了对方的衣领:“该死的,你说什么?你们是草医?草医?!这不是一个好笑的玩笑,你会激怒我的。”德西三兄弟正处于震怒中,无论是基普的死,孩子的重伤,还是奥萨斯的挑衅,一次次波动他们理性的底线。初见时的儒雅全部是伪装色,比邻边界线的部族酋长,如果没有鲜血的洗礼,他们走不到今天。穷山恶水出刁民在任何一个国度都是通用的,而平常人根本不会知道,一方穷山恶水下埋葬的全是白骨,它是会吃人的,这里的礼教等同于野蛮。“放轻松,放轻松,法克,先松开他!”几名草医立即出手帮忙,想要拉开两人。诺德拉亦是皱眉,有些恼怒,来自首府的小郡主可由不得这些野蛮人胡来。周一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晓得事情不对劲,连忙询问阿卡。当阿卡说完怎么回事……周一生这才恍惚过来,他疏忽了很重要的一点,没有将众人的身份解释清楚,以至于德西三兄弟误会了他们的身份。如此情形,其实不能怪周一生,因为他从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中医来看待,所以即便在宴会上提及德西家对草医的厌恶,在其他草医学员坐立不安时,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当真相揭露,且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与地点,小小的火星足可燎原。——猪队友啊。“亚克,松开他,阿桑,你们先冷静下来,听我的解释!”亚克处于与草医的纠葛中,早已失了理智,而阿桑的目光不善,冷漠的看着周一生,他觉得今天的一切都糟糕透了,这些莫名奇妙的‘贵客’,更像是对他本人的戏谑。“有什么好解释的?利矣亚部落不欢迎任何一名草医,请你们离开!”周一生深吸一口气,指着那还在不断淌血的女童:“我能救她,请相信我。”德西三兄弟没有人将这句话听进去,冷漠的目光里充斥着排斥的意味,却没想到紧跟着开口的人会是奥萨斯,但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他幸灾乐祸的嬉笑着:“救?怎么救?华人小子,难道你也会跳大神的把戏?要将可怜的婕拉儿丢进火焰、圣水中涅槃重生?哈哈哈……”嘲讽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这不仅是对周一生的鄙夷,更是对德西三兄弟的讽刺。利矣亚部落的所有人都知道,德西家上一任酋长大人,正是被草医的蛇血害死,这个话题早已成为部族的禁忌。终于,德西也被激怒了,黝黑的面孔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可不等他怒斥,周一生却抢先了一步:“闭嘴,你这个白痴老头,不要在自以为是的煽风点火了,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你是智障吗?”“口口声声质问德西,为什么不是用金属探测器来清楚田地里的地雷。”“那么我请问你一句,既然你早已知道有‘金属探测器’,身为利矣亚部落的酋长之一,你为什么不这么做?没有钱?那你大可以让德西他们来出资购买不是吗?”“各位……”周一生转向现场的众人,也不管他们是否能听得懂,大声道:“用你们的脑子想想清楚,这个人的话语里可没有一句真诚的语言,他只会用尖酸刻薄来抨击他人。”“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治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们不是草医,而是中医,来自华国的中医,而我本人更是一名西医医生。”一番话,几乎是被周一生嘶吼着喊了出来……旁观者大多处于迷茫中,少有能听懂英语的存在,可德西与阿桑自然是听明白了这些话,神色陡然从冷漠变成了错愕。先不谈周一生是否有能力救治患者,但其一语点出了奥萨斯的漏洞,令人恍然。德西清冷的声音吐露:“是啊,奥萨斯,既然你知道金属探测器,为什么不说出来?”奥萨斯慌了,他只顾着抨击,却没仔细思考过这其中的漏洞:“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该死的,你在胡说八道!”德西冲了上去。他挥出拳头,狠狠砸在了奥萨斯的下颚,难以想象他所爆发出的力量,竟然将对方的下巴直接打脱臼了,奥萨斯因为疼痛,瞬间栽倒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德西喘着粗气,又一次大喝:“亚克,给我停手!!”亚克总算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兄长竟然对奥萨斯动手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奥萨斯是狡猾的,他在部族中拥有很大一批簇拥者,如果他这么做了,只会让三兄弟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口碑毁于一旦。当亚克平静下来,德西又问:“你能救婕拉儿?我是说……不要砍掉这孩子的腿,让她成为残疾人。”周一生知道,自己暂时重新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可对于患者的情况——“我不能保证,她只是一个孩子,身体机能并不如成年人,而当地的设备、器材、卫生条件到底怎么样,我统统不知道,但我至少可以去试一试……”“没时间了,先带孩子去卫生诊所,该死的蠢货,刚才是谁让你脱掉她的裤子的,要不是你,情况会好上许多。”话落。周一生已然冲了上去,一把夺过了孩子,蹲在地上,抬头望向阿卡:“快,把你的腰带给我……”阿卡慢了半拍,却是阿桑迅速扯下了腰带,亲自为婕拉儿环绕在了大腿根部,紧紧勒住暂时减缓了动脉血液向大腿的涌流。“我有器材,我有手术的器材,手术环境是迪莉娅女士布置的,我们在那里完成过三次阑尾切除手术。”阿桑解释着。可对这一切,周一生只能报以苦笑……这不是小血管破裂,而是大动脉血管的破裂,因为爆炸碎片刺穿、高温损毁的肌肉都要被切除,即便缝合了血管,还要牵扯到缺失皮肤肌肉移植的情况。这样的开放式伤口,对于术后愈合的环境要求极高。周一生对阿桑的卫生诊所没有一丝半毫的信任可言,现在只能赌,赌这孩子的运气不错,地雷都没炸死她,希望不要因为败血症、术后感染带走她的生命吧。“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