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相处还算融洽，查房、研讨病例……一方面是交流。另一方面未尝没有考教小周医生的意思。手术录像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就单一锁骨手术而言，大家皆是为之叹服，但从业时间短，任你在‘非洲副本’磨砺过，综合方面也肯定不会比几年十几年的老医生厉害。至少，上午工作结束以前，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可随着交流深入，他们就渐渐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对答如流。考教？根本不存在好吧！单一问题甩出去，人家能拓展出多方面思维引申，有时候反过来让周县骨科的众人深思起来。白明明早就看呆了，小声凑过去说：“小周老师啊，你也太强了吧？原来我以为你就是做过几台骨科手术而已，没想到里面的造诣那么深？”周一生笑了笑，没解释。若非上次拆内固定的，兑换了一些骨科相应经验，他也不敢答应来周县骨科交流，肚子里没货，过来只能自找难堪。貌似周县骨科的人还挺和气，可事实上，如果周一生不能将他们折服震撼，在技术为王的行业里，谁会给你好脸色看。就算你做了一台值得称道的手术，也只会让人鄙夷是不是胡来，毕竟那台手术中的操作办法并不符合主流常态。牛比的人做了牛比的事情，才是真牛比。煞笔的人就算做了牛逼的事情，也会被人看成是煞笔。而那位贾主任得了领导的嘱咐后，也就更不当回事了，七天不长不短，那就交流着呗，正好也挫败挫败科室里的老油条，总觉得自己能上两台手术就拽得不行。人小周医生还没执业呢，未来发展不可估量，一个急诊实习生在骨科理论方面碾压你们，你们好意思吗？中午。“老王啊，你带着小周跟白大夫去食堂吧，小灶台，走科室经费。”“哎。”一个中年主治应声，转头解释一句，“咱食堂小灶的大师傅原来是县宾馆的主厨，后来县宾馆倒闭被私人承办了，就到了咱医院，那滋味可比外面下馆子强多了，就算外来的教授、领导视察，也对咱那伙食赞不绝口。”认可了小周医生的技术，相处间多了几分客气，不然谁给你解释什么小灶好不好吃，直接领去食堂就完事了，你还能不吃？白明明乐呵得跟着，一上午也没怎么说话，愣看着小周老师装逼，只觉得与有荣焉啊。周县医院的接待量实则比中心院还大。毕竟市区医院多，周县就这么一个大型医疗中心，辐射面对的是全县城的老百姓。因此食堂规模也很大，小二楼。一层面对普通病患家属，二层就是医生的小灶。上楼后，人满为患，有年轻医生护士在窗口打饭，也有像周一生等人坐在座位上等着服务员点单的，其实跟饭馆吃饭没什么两样。“粉蒸肉，小周医生可得尝尝。”白明明一听就两眼放光，“周县特色美食啊。”“哟，白大夫是老饕啊，这就有得说道了，当年的粉蒸肉宗师，也就是咱食堂小灶主厨的师父呢……”一群人东拉西扯，气氛好不愉快。吃完饭，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会儿，几个人回办公室午休，主治老王跟另一个年轻医生则带着二人去了医院图书馆，大部分三甲医院如今都有此类设置，放置文献与学科杂志。一幢老楼改造的图书馆，上下超过一千平米。中午这会儿人还不少。“气氛真不错啊。”白明明感慨。王主治笑道：“咱院有硬性论文数，然后能发表的，院里就把杂志都放在了一块，也算是彼此激励吧。”嘿。二人一听，觉得有手段啊。自己看着自己的论文陈列在单位图书馆，那心情自然不大一样，而其他人看到了心中羡慕，写论文的热情自然就高涨了。几人也就是转了一圈，准备回骨科。不过出门那会儿，门口借阅处还给吵起来了……走近一看，俩人为了争一本书，闹得不太愉快。主治老王凑过去笑道：“外一、外二闹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啊。”那俩人一愣，连忙收敛了声色，其中一人哼了一声，拧头就走，留下那人看着手中杂志，满意了起来，才解释道：“这可不怪我，万事讲个先来后到嘛，上个月我就过来排号预约了，谁知道今天杂志到了，他非说自己先来的，那可不吵起来了？”“什么书啊，这么着急？”那人举起来，“Lancet！最新一期的！”“柳叶刀啊？那难怪要抢了！”顶级期刊，人人都想学习，而大多数医院预定期刊也不会多定，每期一本……不为别的，因为贵啊。国外注重版权意识，而知识类书籍就具有价值了，书中自有黄金屋，老外比国人理解的通透，来自别人的知识分享就应该标高价。随便一本SCI期刊定价都在9.9刀往上，更别提柳叶刀、自然、细胞一类顶级期刊的定价简直是丧心病狂。医院有钱，也不能乱造，一本书轮着看就完事儿了。老王看那人如获珍宝的模样，笑着吐槽：“平时也不见你们抢，外1外2碰一块，就搞出火星子了。”文人相轻，在医院里也是常态。特别是同一学科的两个科室，也别说暗斗了，全是明争。即便院方会尽量让两个科室的职能进行分离，不进行交叉，避免引发矛盾。但就说外1、外2，一个阑尾谁都能做，到了手里的病人也不可能往外推，除此外医院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业绩好才能争取更多，争斗也就由此引发。那人撇了撇嘴，才不承认呢，“这次真不是我们争，你想啊，我半个月前就预定了，那时候期刊还没发出来呢，主要是我母校教授，分享了一个小故事，这期柳叶刀有个国人医生，发表了宣传稿在首页，我就想提前观摩一下啊，谁知道就和他碰上了。”“国人发表柳叶刀？那你怎么提前收到消息的？”“嗨。”那人来劲了，“这就有故事了，因为审稿人是肾外的欧阳教授，他去我学校演讲，就提前说了这事儿，柳叶刀的宣传稿啊，咱国人还是第一次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