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下落不明,杳无音信,但许多人还记得他,但他们不会记得你们,当王冠也变成了石头,王座也化为了沙砾,文明只永远会记住那些赋予了它荣光的人。”
“而不是你们,龌龊不堪,鼠目寸光的小丑,只会利用善良者的立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化作最恶毒的刀剑,但并不是斩向敌人,而是攻向自己。令王国四分五裂,令所有支持它的人沦入苦难之中。”
“考林—伊休里安流淌的正是自己的血,所有真正深爱着这片土地的人皆不忍心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但对于那些冷血之辈,这一切都比不上他们那染血的衣袍来得重要。”
“你可以污蔑父亲大人,也可以污蔑一切曾经为这个王国付出过的英雄们。但无论你们如何巧言令色,人们终归会看清真相,你们所害怕的一切,你们抗拒的一切,但你们终归无法阻止它的到来。”
“那是人心,对于罪恶的审判。”
希尔薇德轻声说完,默默看了这些人一眼,眼中闪烁着一种无形的轻蔑,仿佛令所有人都为之自惭形愧。
她回过头来,默默看了方鸻一眼,只有在那一刻,眼中才闪烁着一丝温馨之意。
社区上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们,在直播间内一时竟显得有些安静。
“她说得可真好——”
人们甚至忍不住想,无论杰弗利特红衣队将这件事讲得有多冠冕堂皇,但终归改变不了王国分裂的事实。
这道伤口,是谁所划下的,人们皆看得出来,它不言而喻。
那些佞臣们所畏惧的,胆战心惊的,甚至恨不得将一切烧个干净的——他们将所有的敌人皆投入监狱之中,但反抗的力量不仅仅没有休止,它反而扯裂了整个王国。
先王时代的荣光,自此一分为二,正如希尔薇德所言,那些人因为心中的恐惧,所亲手塑造的敌人,如今成为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萦绕于这个古老的王国之上。
一切本不存在的对立,因为人为的原因竖立了起来,可笑的是,他们自己为自己的墓碑刻下了墓志铭。
那是愚者的碑文。
他们窃取的到并非是合法性,而是一个注定要从头顶之上滑落的王冠而已。
摇摇欲坠的南境与北境,仿佛正是这一刻真实的写照,那反抗的怒焰,已经从四分五裂的王国之下奔涌而出。
那些所有理智的目光,皆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而已。
而方鸻这才从希尔薇德目光之中回过神来,两人早已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对方的所想。
他看向面前的沧海孤舟,答道:
“这就是答案。”
“王国并不能抓捕一个无罪之人。”
“所以希尔薇德小姐她有自由的意志,她可以去一切她想去的地方,”他的声音像是一只沉于云海之中的锚,可以锚定一起的不安与彷徨,“若她愿意留在七海旅人号上,那七海旅人号上就是她永远的家,任何人皆不可改变。”
“在我的船上,”方鸻答道:“这就是国王的法令。”
沧海孤舟一言不发地默默听着。
这番发言显然并不能出乎他的预料,那是一个早已预计过的结果——对方的性格,还有他身边的人,他开口说出的话,甚至也在预料之中。
只是他有些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觉得对方说得未必算是错的。
但考林—伊休里安境内所发生的一切,眼下已经很难说得清是非黑白。公会的决定,自然应当亦有其合理性,诚如他所言,如何去弥补王国内部的分裂,那只是一个选择上的不同而已。
伤口总会弥合,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但许多人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自己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沧海孤舟在心中摇了摇头。然后他才抬起头来,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反问道:“所以这算是谈崩了?”
“原本就没有谈判的价值。”
方鸻答道。
“好吧,”沧海孤舟点了点头,“那么祝你们好运,或许你们有自己的判断,但是我们也不得不履行义务。我们的任务是抓回希尔薇德-艾伯特小姐……”
他停了下来,心中一个想法不可抑制地涌现了出来,他看着对方,一句话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道:“我必须提醒你们的是,现在在整个北境一共有七支分属于不同公会的分舰队,而它们皆正在行动起来……”
“此外,王国的舰队也正位于彩虹空峡之中,超过十四艘主力舰,正静静地停泊在那里。并且同时,王国已经向艾尔帕欣,古拉方面下达了命令,艾德先生,你真以为你已经清楚了眼下的处境么?”
“你可能很难想象,接下来你们要面对什么,也许这会在你的一生当中,这一幕皆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而你所能见到的场面,可能从此以往,你都不会再经历第二次了。”
“那是你无法对抗的力量,它来自于数个公会同盟,超过十七个公会,一个王国,与三支下属的舰队,两位执政官与数个骑士团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轻轻摇了摇头:“好了,我言尽于此。”
方鸻正看着画面在自己面前黑了下去。
社区之上,正一片沉寂,纵使是最为迟钝之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什么。
人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出闹剧,但没想到弗洛尔之裔这一次是来真的,他们从一开始预言要直播的一场‘大行动’,而现在真的变成了一场大行动。
许许多多的信息都汇总了过来,如同涓流的溪水,汇成了一道浩浩荡荡的河流。在那些信息之中,从几天之前,甚至几周之前,弗洛尔之裔的舰队离开巨人湾,离开彩虹空峡,离开它们原本停泊的每一个锚地。
而直到此时此刻,人们才终于明白,那些舰队去了什么地方。
它们皆汇聚于此,来到了这个地方。
在北境的上空,今夜注定无眠——
“出大事了。”
一个个消息在社区之上,或者通过各种渠道传递了开来。
人这才明白,弗洛尔之裔原来发出的并不是一个邀请。
而是一封最终通牒。
但几天至几周的动员背后,他们的对手当真与之相匹配么?
只是无论如何,或许这一夜之后,许多人又多记得了一个冒险团的名字。
……
“干得不错,”工作人员正在向沧海孤舟庆贺,他们本来就不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编内人员,而是bbk的体系,因此也没有什么上下之分,只纷纷向沧海孤舟比了一下大拇指:“最后那几句话不在台本上,不过临场发挥真是绝了。”
那个领头之人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气势一下就出来了,我们需要营造正是这样一个形象,强大,无匹,完全形容得恰到好处。只是可能有些涉密,不过问题也不大,对手体量放在那个地方,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他拍了拍沧海孤舟的肩膀:“不亏是公会看中的天才,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公会正在上升通道之中,未来会塑造一批明星选手,我看你可以与kun比一下。”
听到kun这个名字,沧海孤舟默默看了对方一眼。
他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但并不愿意反驳。他之所以说出那些话,其实和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想要提醒一下对方而已。
那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而要击败这样的对手,他习惯于堂堂正正,从正面击败对方。但堂堂正正已经注定是不可能,但他至少希望自己的公会可以赢得更光彩一些。
不远处,乔里正皱着眉头注视着这里一切,沧海孤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老搭档的目光,也向那个方向看去。
乔里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许多人认为他是上个时代的遗老遗少,是源自于十年王朝甚至更之前古早的人物,古板而不知变通,而事实也是如此。在他们那个年代,并不是没有宣传与造势,但公会在‘现实’之中的支持者们至少还明辨是非。
那个时代即便是最顶尖的公会,甚至如同现在的十大一样的存在,也不敢贸然轻涉雷区——虽然资本在哪个时代都一样,他们也会在背后干一些只为利益并不光彩的事,但没人会把这样的事情放上台面。
而今的粉丝在有心的引导之下,已经狂热得失去理智,也失去了立场。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正是以那次大战为分水岭。
那场战争之中,他们强令那个名为‘圣约山’自由公会并入弗洛尔之裔的行为,现在看来真的是正确的么?
强横终究引来了反抗,浩浩荡荡的圣约山运动席卷了整个第三赛区,那之后或许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但或许也一切都早已发生了变化。他们赢得了那场战争,但那之后呢?
正义与否,对于超竞技来说,是否真的是具有一些意义的?
那些古板的教条,或许也是约束着人们保持着敬畏之心,不至于陷入傲慢与自大的最后一道防线。
但他们或许亲手拆掉了那一切——
沧海孤舟走了过来,看了看自己的老搭档,便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这其实上面的意思,目的是不给人以口实。”
但沧海孤舟也有一些不以为然,“当然另一方面也有运营方面的需求,弗洛尔之裔上一次这样的规模的调动,还要追溯到一年多之前的长夏之战。自从浑浊之域的失利之后,十大里除了银色维斯兰与elite表现尚可之外,其他皆灰头土脸,但银色维斯兰是同盟那边的,因此他们自然急着要挽回口碑。”
“对自己人耀武扬威,又有什么意义?”乔里摇了摇头:“再说以势压人,真的会挽回口碑么?”
“你这话最好不要让那些人听到了,”沧海孤舟答道:“现在时代不同了,乔里,人们希望看到的是强大,而不是温文尔雅。只要你能掌控局势,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乔里看了看他。
“但如果掌控不了呢?”
沧海孤舟冷笑一下:“那他们会将你弃之如敝帚。”
……
方鸻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考着一些事情。
但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有些冰冷的手已经握了过来,他愕然地抬起头去,正好看到希尔薇德温柔的目光。
只是与之前的慷慨激昂不同,舰务官小姐的脸色甚至微微显得有些苍白,而握住他的手好像失去了温度一样,冷得像是一块冰。
方鸻心中一动。
“不必担心,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七海旅团还没说得那么不堪。”
但希尔薇德摇了摇头。
她默默地注视着舷窗之外的云海,忽然问道:“艾德,父亲他真的会在那门后等待我们么,那云海的背后,真的是通向第三世界的大门?”
方鸻从对方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罕见的彷徨,他回过头去,注视着对方脸庞——如同一道的银色的月牙。
他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如果马魏爵士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他当然会的。”
“一位男子汉向你承诺过的话,又岂会食言?”
希尔薇德一怔,不由哑然失笑。
大约也只有这个人会这么安慰她,她回过头来,默默看着自己的船长大人,蔚蓝色的眸子里不由流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她嫣然一笑,说道:
“要是他真的等着我们。”
“那我会带你去见他,等到了那个时候。”
方鸻微微一愣,脸不由有点红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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