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慈宁王府跟田家壁垒分明。
慈宁王觉得盛家受了田家的欺负也好, 最起码是跟王府一条心思的,所以嘱咐王妃领着世子来看看,顺带聊表关切。
世子爷不耐在前厅听女人的婆婆妈妈, 便拐到后书房来找天复。没想到在书房门口就遇到了自己未婚妻。
因为在府中, 香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涂脂抹粉, 假扮娇艳, 只简单挽着两只发髻, 戴了对白珍珠的耳珰, 加上淡藕色的便裙,明眸灵秀, 皮肤白得像三月春雪,仿若换了个人一般。
世子爷楞了楞,才从五官依稀认出这小姑娘……是他的御赐未婚妻盛香桥。
盛香桥见了他, 半低下头与他问礼后, 便转身想走。世子爷却问:“你来找成四何事?见我转身便走是何道理?”
凝烟也略显紧张,假小姐今日没有扮上, 虽然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她原本的样子。但是世子爷毕竟是偶尔才见,别让他瞧出破绽来, 于是她抢先道:“小姐原本来跟表少爷借书的, 世子爷既然跟少爷有事,一会我来替小姐取就是了。”
世子爷听了略带嘲讽地笑,转身问成天复:“成四, 你的书斋里难不成也有话本子?居然有她能看的书!”
看来世子爷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盛大小姐的读书品味, 张嘴便嘲讽起来。
盛香桥抿嘴故作不悦道:“祖母替我请了女夫子,需要提前温书, 我才来跟表哥借一借的。”
成天复伸手接过了凝烟手里的书单看了看, 道:“这些书房里都有, 一会我让青砚给你送过去,你先回去吧。”
香桥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发现去路已经被金世子高大的身子给堵死了,他吊着眉梢,浓眉拧起,不满道:“方才我陪着母妃前来,你也不出来作陪,只派人传话说你头痛,可是依着我看,你现在精神得很啊,怎么装病不来见?这么没有礼数,我看什么夫子都教不好你!”
香桥今日的确不舒服,也许是前些日子柿饼子吃多了,有些腹痛胀气,若是见客时打嗝放屁诸多不雅,祖母这才对王妃找了托词说她头痛的。
毕竟胀气也不是什么雅病,总要寻个正经的名目。郎中看时嘱咐她多在园子里走动,她这才溜达到书房来的。没想却跟世子爷碰了个正着。
盛香桥知道,往日的正主小姐看到这位世子爷的时候向来没好气,现在看来二人多起纷争,不光因为盛香桥脾气暴躁,也是因为世子爷不会好好说话的缘故。
想到这,她微微一笑,半抬眼斜看着金廉元:“的确病了,从那日湖边回来就受了凉。世子爷您没事吧?毕竟那日湖上泛游寒气更大,我一直忧心着那画舫里的棉被子也不知够不够厚,可别冻了您这金枝玉叶。”
“你……”金世子没想到小丫头如今气人的功力更甚,也不叫嚷,只眯缝着一对新月弯眼,一针见血地点出他抛下未婚妻,而跟烟花女子狎玩的短处来。
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只伸手点指着盛香桥,小丫头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狠狠打了个大喷嚏,然后理直气壮道:“请世子爷让让,仔细过了您病气。”
世子爷被她一个喷嚏喷得下意识闪到一旁,就看见小丫头目不斜视,撞开他,头也不会地走人了。
“天复!你可有看过这般刁蛮的女子?”
亏得她长得如此清秀,他方才还觉得她不说话时有几分粉瓷娃娃的可爱。可一张嘴,刁蛮尽显,不可理喻!
可惜立在他身边这位少年郎似乎也是护短的,只一味护着他表妹道:“世子爷,您……也该收一收心了,我还要默书,您若无事还请回吧。”
金廉元觉得自己的昔日同窗最近跟自己疏远得厉害,几次寻他出来玩都邀约不到人,他今日都亲自上面来了,这成四也是冷淡不欲多言的样子。
“你不是不参加这次恩科了吗?为何还要窝在书房里,虽然你现在离开成府,可依旧是京城里有头脸的少爷,谁也没瞧不起你,你干嘛摆出副丧气的样子?”
成天复淡淡道:“只是延考,不是不考。”说完便进了书房,然后坐定在书桌后对世子道:“世子若是无聊,可自寻书架上的书看。”
说完,他当真低头看书,不再说话。
世子爷是来寻他玩的。现在看他似乎意趣不高,不爱搭理人,顿时起了脾气,冷哼一声,便起身走人了。
待金廉元远去,成天复才慢慢抬起头。
他倒不是有意疏远世子,只是现在盛家跟成家决裂,跟田家的关系更是微妙。
他不想让外人以为盛家急急站队,与慈宁王府为伍,要跟田家分庭抗礼。
万岁赐婚是一回子事,而结党相争却是另外一回事了。盛家几代忠良,不可在大舅舅这一辈上功亏一篑。
当年祖父为他找寻的名师乃昔日内阁大学士胡方翟。
老先生不恋慕仕途,在正当年岁的时候与陛下请辞,开办了泗鹿书院,培养出的名人雅士不尽其数。
他在恩师席前受教时,胡先生曾云:“学问当为民,入仕当秉心。不因一时荣宠而喜,不为一时趋利而燥。”
这些话看似陈词滥调却都是老先生自己为官多年的感悟。他甚为看中成家四郎,曾同他讲圣人不立危城之下的道理。如今朝中立嗣不明,万岁虽然年迈但并不愚钝。
然而朝中此时倾轧结党之风盛行,田家外戚势力不断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