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只能生长带有枯黄叶子的病恹恹植物。在巨型天然气田马里地孔的附近区域──马里荒野可以找到的自然生物就只有那么一种。那是一处充满闪电形状的深邃裂谷,被乾燥岩石覆盖的荒芜大地。充满生命活力的黄都之光,是靠这片死亡的世界所支撑。而在这场六合御览开赛时,如果有尺寸远远超越人类的怪物参与的对战,二十九官认为除了马里荒野以外就没有其他适合的比赛场地。天然气的挖掘设备位于非常遥远的位置,放眼望去看不到人族的生活圈。即使有某些喜好特殊的家伙希望观赏这形同一场灾害的战斗──当然,他们支付的观战费会成为议会的税收──只要比赛在这个毫无任何障碍物的地区举行,那些人依然可以从相对安全的远处眺望战况。主办单位特别在第一战与第二战之间设了两天的缓冲时间。因为满载观众的篷车来到这个马里荒野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和第一战不同,观众只能以篷车的配给食物解决前一天的晚餐与当天的午餐。之后众人就恢复宛如即将见证神话的严肃与畏惧的寂静气氛。接著,如果市民以双筒望远镜或单筒望远镜望向那两块面对面的桌状台地……应该就能在其中一块上目击冰冷金属般反射著阳光的白色身影。那个身影与骇人的托洛亚一样,虽然是他们之中谁也没见过的存在,却仍释放出强烈的存在感,迫使人不得不认同它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那是这场六合御览之中最强的存在。龙。真正的传说。其名为冬之露库诺卡。它的身边有位不足为道的男子,但谁也没注意到他。「……我一直在犹豫。」黄都第六将,静寂的哈鲁甘特全身裹著厚重的毛毯,俯视充满阴暗裂谷的大地。冬之露库诺卡是只可怕的龙,却也是活在世界常规中的一条生命。它本身并没有持续散发寒气。只不过那种刺寒彻骨的记忆所产生的错觉,以及对即将到来的凛冻景象的预感,让他的身体不断打颤。「如果我对你透漏情报,你和阿鲁斯……双方的条件可能就不对等了。用那种方式获胜,我怀疑……是否有意义。不过,或许也能这样想。阿鲁斯知道冬之露库诺卡的传说,一直待在伊加尼亚冰湖的你却不知道阿鲁斯的传说……」「哈鲁甘特。」巨龙以不符那种庞大身躯的清澈嗓音和缓地打断了他。「你的话太长了。」「呜……!才、才不……才不长!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这样说,而不是古拉斯或埃努……!我的话有那么难抓到重点吗!我、我的意思是,这样下去你会处于不利状况!」露库诺卡摺起长长的半侧翅膀,掩住了嘴角。那个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人类忍笑的样子。即使是黄都的领地之内,也没有地方能供它停留。因此露库诺卡是在前几天从伊加尼亚来到黄都。白龙显得很开心,就像是新找到一个玩乐地点的少女。「呵呵呵呵!不利!我无所谓喔。」「……它有一种名为死者的巨盾的魔具。」哈鲁甘特苦涩地低语。他已经亲眼见识过星驰阿鲁斯的部分战斗手段。对于其思考方式与性格的理解,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其他人比他更懂。「尽管使用条件不明,但那家伙能以其躲避龙息。维凯翁的黑烟吐气就是被那个魔具挡住。所以,你的必灭吐息对那家伙没效。若不先思考怎么应对就开战,将会受到魔具反击而战败。」「会有效的。」「你、你说什么……」「我的吐息是挡不住的。」「……可是……」看到它那种充满自信毫不动摇的态度,哈鲁甘特的内心却反而浮现一股不安。──冬之露库诺卡的龙息(dragon breathe)。那是能冻结万物,抹除整个地貌,很可能是具有全世界最强破坏力的词术。然而它与哈鲁甘特一样,对星驰阿鲁斯的武器全貌没有丝毫的理解。虽然露库诺卡的吐息与一般热术的作用刚好相反,会带来夺去热量的结果。然而那毕竟只是热术的一种。面对能够单方面屠杀熏灼维凯翁那种强大存在的星驰阿鲁斯,那种松懈态度真的行得通吗?(……万一输掉,我就完蛋了。不管是野心或荣耀,都会在那时候走到尽头。所以我才会找来绝不会落败的存在,找来冬之露库诺卡。那么做……应该没有错吧。但是……但是……)摆在大腿上紧紧相握的双手正在发抖。那是预测寒气即将到来的颤抖,但也有著其他的原因。这场战斗会决定一项胜负,哈鲁甘特人生的胜负。(阿鲁斯很强,它是最强的。)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相信这点。正因为如此,哈鲁甘特才会决定与它战斗。他望著屹立于两块大地正中央的高耸土柱。随著太阳的升起,落在地面的影子也逐渐缩短。那就是开始的信号。在规模如此浩大的战斗里,不可能在现场安排见证人。当影子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地表上两名终极龙种之间的战斗将就此展开──◆黄都第二十卿,锔钉西多勿纯粹只是为了黄都而参与这场战斗。那不是因为他的人格有多善良,也不是出于对女王瑟菲多或黄都议会的忠诚。应该说,西多勿在至今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真正为他人著想过,他甚至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单纯只是他没有野心,才会抱著姑且找些事来做的心态处理黄都的问题罢了。这样的他却与野心胜过任何人的鸟龙──星驰阿鲁斯联手组队,这或许也是命运的讽刺吧。「喂,阿鲁斯。」脚下就是无底深渊。身处桌状台地上的他找了个相对于露库诺卡位置的边缘处坐了下来。阿鲁斯的回答速度总是很慢。他们对话时,一开始都是西多勿像这样单方面地说话。「这不过是一场表演。」「…………」「你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不过是一场愚蠢的人族观赏你们战斗,藉此取乐的庆典。什么勇者都不是重点。你可不可以也跟著装蠢啊?」「…………为什么?」细瘦的影子从比西多勿更外侧的耸立山尖上俯视著他。──这只是个单纯的疑问,阿鲁斯没有感到不愉快。他用了很多时间观察这只鸟龙,如今只凭语气就能听出对方的心情。他望向另一个方向。群聚的市民。在荒野的景色之中,那些人就像是堆积成一团的垃圾。他们带著游山玩水的心态,前来观赏足以毁灭自身上百次的灾厄。那些人的行动与整个人生,在西多勿眼中看来都愚蠢低劣得令他唾弃。「那些家伙不敢拚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法自行解决自己的问题……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问题在哪里。你想要那种愚蠢的国家吗?我……如果是我才不要呢。」「……都一样啦。」鸟龙平淡地回答,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无论是人族……还是鸟龙……全都是一样的。」「你我也和那些家伙一样吗?」「……我只会区分我中意的对象,还有我不中意的对象……至于那样的人是愚笨或聪明,对我来说……太复杂了,我不懂……」「至少人类不是什么好货色喔。」「……为什么?」「听不懂就算了……先别说这些,如果你想离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虽然规定中姑且设有罚则,不过黄都的军队根本捉不到会飞的你。如果你觉得这是场无聊的比赛……不用顾虑我,尽管走吧。」西多勿很清楚这个提议没什么用。阿鲁斯只做它想做的事,即使那件事无法以利益得失衡量。若非如此,它就不可能成为横行整片大地的传说。「一点也不无聊。」「……这样啊。」「…………这是与哈鲁甘特的对决啊……」那是与平时无异,彷佛带著忧郁的低语。然而其中却蕴藏喜悦的感情。与自己认定的最佳劲敌,也是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无能的第六将之间的战斗。它眼中所见的是冬之露库诺卡,却又不是冬之露库诺卡。「──我真的搞不懂。」西多勿仰望著天空。太阳已经接近天顶了。那个时刻即将到来。只因为这么一点理由,神话的战斗将就此展开。西多勿以外的世界就是凭著这点理由而运转。「我完全……搞不懂你们所有人。」土柱的影子已经完全消失,翅膀在头顶上拍出强风。龙飞上了天。六合御览的第二战宣告开始。现场十分地宁静。在那场所有比赛中战斗规模最浩大的比赛里,除了同为最强的两方之一将会成为赢家以外,没有任何事物能颠覆观看者的预测。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