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日常生活的平静无波，有很多暗恋他的女生但大多数都被他沉稳的气场阻隔，偶尔才出现一个宋晴汐扰乱他的步调的曾庭，陆文根本是丰富多彩，万紫千红，和锺慎言那花花太岁有得抗衡，组成组合可以并肩笑傲花丛。

N次在扮作锺慎言“恍然大悟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最终发现最好的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就是死党”的鬼扯角色，成为他和比较痴缠的女生顺理成章一刀两断的道具时，我都在想，喜欢上这样爱游戏的男生，会多累啊。

那些相信过尽千帆，终于遇见了命定的人，玩累了终于觉得一直纯真的爱着他的人是真命天女的自己的女生，都是被粉红色泡泡彩虹样幻想毒害了的。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目睹陆文和其他女生互动后，萌生出扯断小澈对他的爱恋，剪掉他们之间的粉红色连接线的念头。

实在不能怪我——陆文不像锺慎言，以花样翻新对手更换频率高为乐趣，但他就是和所有靠近他的女生都保持着良好融洽的关系，其实明确地说出来，就是他和谁都显得暧昧得要死，这种态度和德行让我总觉得小澈喜欢他，是注定要受苦的。

不过其实认真想想，我也没有发言的立场。

曾庭和谁都不暧昧，沉稳安静，自然坦白——可是那又如何？我还是一样靠近不了他的心。

或者真的就像锺慎言说的，谁爱得多，谁就输了。

输就输吧。我高兴。

这样想着，对着走过来的曾庭，调整了一下笑容的弧度，我欢快地扬起了手。

仰头看向摩天轮的最高点，雨粉持续渲染着，世界被蒙上了柔光。

“真的好漂亮。”小澈也仰起头，看着被彩灯装饰点缀得像是梦想国度才有的，美到无与伦比的高耸摩天轮，忍不住赞叹出声。

“我一直都想晚上来坐一次摩天轮。”我说着，同时悄悄看向站在我身后的曾庭。

只是他的表情沉在灯光无法抵达的阴影里，看不太清楚他是无所谓，还是不耐烦。

“那还等什么，let''s go！” 陆文毫不迟疑地拉着小澈，就钻进转到他们面前停下来的那个小空间里，倒像是他们才是正规的男女朋友，我和曾庭反而是正在暧昧胶着的对象一样。

“我们也去吧。”曾庭说。

点点头，我跟着他，走进小小的轿厢。

缓慢旋转里，我们脱离了平时的世界。

摩天轮旋转一圈的时间是25分钟。

曾庭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着小小的窗外的天空。

我也只好趴在小小的窗边，看着走来走去的人群慢慢慢慢变成无法分辨眉目的小小剪影。

这些人，有多少是刚刚相爱的情侣？

有多少是走出这座游乐场，就会分手的关系？

有多少和我一样，紧紧地紧紧地抓着一个微弱的希望，怎么被打压被否定被冷淡对待，也不愿意放弃？

这样的凝视，更多的感受，是寂寞。

像是和时空拉开了距离，苍茫的夜空变成巨大磅礴又空旷到让人心慌的世界。

摩天轮越升越高，闪耀华丽光彩的旋转木马，已经太过于遥远。

刚进高一的时候，我总是比所有人，都更早的到达学校。

并不是因为勤奋。

被小澈和锺慎言讽刺过说我是伪装文艺小孩的感觉，cos纯爱电影的场景，慢慢走在没有人的空旷走廊里，听自己的足音产生轻微的共鸣和回音，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几个星期后的某一个周一清晨，我走进学校时忽然下起了雨。

于是把散步变成了飞奔，我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学楼，爬上教室所在的三楼，才终于让呼吸平顺。

雨声打在安静的校园里，有种空旷清灵。我趴在走廊上，看着细密的雨幕里宽阔的操场。

“你淋湿了。”

一个声音终止了雨声在心裏敲击的旋律，我转过头去。

笼罩世界的雨幕背景里，比我高出大概十几厘米的男生，温和地笑着，递给我一包没有拆封的全新纸巾：“把头发稍微擦一下，不然感冒了多划不来。”

我迟缓地接过，他又轻轻一笑，然后转身走向走廊尽头，走进了高一•一班的教室。

在以成绩分班的高一年级，一班和我所在的四班当然隔着遥远的距离，是不太容易产生交集的两个方向。

从那天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一直留意着在人群里寻找他，视线如果相对，就给他一个微笑。

他虽然也会礼貌地回复一个微笑，却好像忘记我了。

即使拜托锺慎言去问出了他的名字，他的班级，他优质的班长形象，他家住的地方，但对他而言，“宋晴汐”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连一个具体的符号，都算不上。

但对于我，“喜欢一个人”这样的事情，以一种不可预期的方式发生了。

像无数的喜欢上了谁的女生一样，自然简单地，就成为我的全部心事。

一周有一节体育课，一班和我们班是恰好在排在同一个时间的。

隔着几乎整个操场的距离，我也能从四十几个奔跑着的运动服里，找出唯一的那个人。

考试放榜时，比寻找自己的名字和分数更先的，是寻找他的名字和位置。听到人群里有人以佩服的语气说“曾庭又是前十名呀”时，比听到自己前进了一百名还开心。

一班的教室在三楼最左边，我们班的教室在三楼最右边，就算出了教室右转就马上能下楼，任何时候我也宁愿绕远路的一定要左转，刻意地经过一班的教室，透过窗户看一眼他的样子。

所以才最终，抛弃了所有的自尊，鼓起全部的勇气去跟他告白。

甚至用了近乎耍赖的手段让他答应交往一个月。

但，再紧迫盯人般地一直找和他相处的机会，也不过是徒劳而已，对吧。

你看，就算是在约会中，两个人被关在一个密闭空里，漂浮在半空中，也仍然只有沉默无交流的状态。

我知道，我担心的，全都会成为现实，我期望的，从来都只是期望。

我早就发现这个规律了。

风从我小窗户里流动进来，又游走出去，摩天轮按照设定逐渐上升，离开地面，融入夜空，如同进入了另一次元，有一种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的微妙感受。

看着逐渐遥远而黯淡的灯火，我轻轻说：“我一直都想晚上坐摩天轮。”

“哦？”曾庭倒是接话了，“女生好像都对摩天轮有幻想。”

女生都对摩天轮有幻想……所以是……

“还有谁？”

明明知道没有立场，但还是，忍不住就吃醋起来。

曾庭看着我瞬间认真的表情，笑了：“感觉而已。总觉得女生好像都喜欢摩天轮。”

“好吧，你的感觉对了。”我耸耸肩，决定原谅自己吃醋的本能，“和最喜欢的人在夜晚的摩天轮里一起看整个城市的灯火，你不觉得非常浪漫吗？”

“那你和我一起坐摩天轮不是浪费了？”

“哈？”

看到我的表情从愕然，转而变得凝重，曾庭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不起，我愿意接受你任何惩罚。”

我带着绝对的疑问问：“真的？”

“真的。”

“任何？”

“嗯。”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立场怪他，也没有什么意愿怪他，不过既然他把条件开出来了，不把握不是太浪费了么。

“那……牵手吧。”我尽力捂住其实已经无比奔腾的羞涩感，要求自己朝着他，伸出了手。

“什么？”他迟疑地看着我。

我们之间的，是这样暧昧的距离，和这样清晰的姿态。无论如何，也没法装作模糊地带仍然存在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曾庭，你知道的，你知道吧。我喜欢你。”

太过于紧张，而加速到无法控制的汹涌心跳，在高高的天空里几乎清晰可闻，无法隐瞒。

世界剩下深深的深深的安静。

摩天轮最高处的纵向支架缓慢，但坚定地，与窗口重叠。

“我喜欢你。不是玩笑。”

我的声音轻下去，再轻下去。

视线里已不是游乐场的剪影，而只有他。

这座城市一部分的风景，和繁星般斑斓的灯光，变成这场对话的背景。

雨粉渲染成雨雾，随着流动的风进入，在脸颊上留下潮湿的冰冷感受。

天空就在最靠近的地方。

这样高的天空里，这样暗淡的光，他的眸子仍旧闪亮到动魄惊心。

我知道，只要他稍微移开视线，我的世界就会完全的崩塌。

曾庭的右手，带着干净的暖，轻轻地握住了我的左手。

虽然欢喜，但我真的连呼吸都不敢了，僵硬着不敢动弹。发觉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我忍不住忍不住就垂下头，不敢看他。

但仍然小心翼翼地，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和他十指交扣。

爱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为什么它会让人因为一个笑容，一句话，一点注视，就心动不已？为什么它会让“牵手”这样简单的事情，变得慎重，而充满了承诺的肯定？

太过于期待的梦境，成为现实的一瞬间，原来仍然飘渺虚幻，犹如虚拟。

是那样，那样庞大的幸福感。

如果摩天轮停止运转就好了。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幸福的最高点就好了。

直到离开摩天轮的小小空间，曾庭也没有放开手。

怎么看，现在我们两个人也都像一对真正的恋人。

我装作没有看见陆文和姚小澈内容很深刻的笑容，心裏装着一半的慌张，和一半的甜蜜。

像是得到了承认，允许，或者是被认可了立场一样。

第一次和男生手牵手。

虽然是自己主动，但是那种几乎快要无法承担的幸福感觉，真实而具体，像是全世界的星星，都在同一时间围绕着我们闪耀，点亮了整个宇宙的璀璨，那么繁华，那么盛大，那么甜蜜。

我却不知道，这样的甜蜜，也可能，比冬日呼出的白色气息，消失得更快。

因为只是下一个瞬间，我的脸色就从欢喜变成了惊讶——原本牵着的，曾庭的手忽然挣脱开来。

严格来说，其实应该归类为，我被甩开了。

有点小受伤，我狐疑地微微仰起头看着曾庭。

“啊……刚才经过的那个人……呃，我以为……呃，以为遇到熟人了。”曾庭有点慌乱地解释着，满脸的歉意。

好吧，虽然是有点突然啦，但是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啦。

作为班长，明目张胆地和女生牵手什么的，有些不适应也是应该的吧。

而且啊，曾庭他这是在害羞耶。

在心裏偷偷地笑着，我暗暗地想，哎呀我男朋友真的好可爱啊。

向着游乐场的出口走去，我们的排列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边，陆文和小澈在前面三米的地方并肩往前走，而我和曾庭安静地走着，话题暂时出现了空白。

和四人约会最开始的情形，又一致了。如果是一个局外人来看，仍然像是陆文和小澈才是正规的男女朋友，而我和曾庭，反而是正在暧昧胶着的对象一样。

总觉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法太过于接近的隔阂存在。或者这是因为太过于重视，而变得紧张吧。

有个成语叫做“近乡情怯”，大概就类似于我现在的状态？

只是我是“近情情怯”。

一定要找点话题来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才好，想着，四下张望，我寻找着能够自然代入的话题。

一家亮着灯很热闹的店面吸引了我的注意，停下了脚步，我拉了拉曾庭的衣袖：“你看，有拍大头贴的机器！我们去拍大头贴吧。”

“大头贴？”

“喂，你不会不知道大头贴是什么吧？我要怀疑你是史前人类么？”

“大头贴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拍它干吗？”

能问出这种问题来的男生……你该说他是正直呢，还是迟钝？

我瞪圆了眼睛：“我要把它放在我的钱包里，然后我就可以跟人炫耀啊——这是我男朋友。”

“这样……”曾庭笑了，忽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下次吧，今天很晚了。”

哎呀把发型弄乱了很麻烦哪……不过算了。

总觉得像对待小猫一样的动作里，有着很多的温柔和宠溺，老实说，很喜欢。

虽然人家拍大头贴的店明明还在营业……不过也算了。

曾庭说了下次，那就下次好了。

而且啊，这样就自然而然的定下了下一次的约会哪，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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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点了汉堡和可乐还有薯条、草莓圣代，也替晚点才会来和我们汇合的小澈点了她指名的薯仔泥和薯条还有鸡米花后，在座位上坐定，我翻出了手机确认曾庭有没有回复短信。

虽然手机是我花钱投资的，但是它依然毫不给主人面子，一直没有显示收到了我期待的，曾庭回复的新信息。

我和曾庭的关系又变成了不常回复的短信，不主动打电话给他就绝对不会打来的电话，以及在学校内总保持着的清晰距离，还有迟迟没有机会提出的“下一次”的约会。即使多么努力地给自己打气，以“哎呀都牵过手了耶”为理由让自己相信，但还是让我怀疑，我和曾庭，根本没有更进一步。

像是游乐场、摩天轮、牵手的温度，和一切的细节，都是我虚构出来的情节一样。

可恶。

用力地挥舞着拿在手里的三根吸管，甩过桌子的边缘，发出划破空气的锐响。

坐在对面一直忙碌地按着键盘发着信息的锺慎言，因为这突然的声响，而像被惊吓了一样，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你是不是男生啊，有必要这么胆小么。”把吸管扔在托盘上，揭开装着可乐的杯子上的盖子，我干脆直接喝起来。

“喂你忽然……算了。”

锺慎言的分辩被我对着店门口拼命挥手的动作打断掉，没回头，他说：“小澈来了？一个人两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你在暗示什么？”

“你们最近不是很喜欢扔掉我，偷偷跑去会情人么。”

情人你个头。要是情人，我还用这么忐忑不安这么烦躁么。

锺慎言现在语气里的酸溜溜，如果让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听见，一定会有一半……不，是三分之二，立刻发现到锺慎言这人真是不成熟不稳重到了一个极点，她们会瞬间就把他抛弃掉的。

一定！

“锺慎言，你最近是不是在‘校内花美男王老五排行榜’上失宠了，所以心理扭曲了那么一点点？”

“宋晴汐我警告你，别用这种明显包含着讽刺的眼神看我。我什么时候为了那些花朵而不顾义气过？你们有任何事情的时候我是不是都第一时间出现？”锺慎言闷闷地说，“原来古人说的‘女生外向’就是这个意思，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说是泼出去的水了。”

“什么泼水什么外向？”小澈在我身边坐下，拈起一根薯条，仔细地沾着番茄酱，“锺慎言你又被人当做水泼掉了？唉，我们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恋爱这种事情，贵精不贵多。”

“别一个个现在有了疑似男朋友，就以为自己是恋爱达人了。”锺慎言说。

“本来就是，恋爱怎么能以‘放长线钓大鱼’为宗旨呢。”我举起薯条，在锺慎言眼前摇了摇，“一定没收获嘛。”

“你错了。”锺慎言一脸得瑟，“你们不懂，放长线钓大鱼才是最必要的恋爱秘技，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它的必杀奥义，最高诀窍。”

“哦？”

“看在是死党的份上福利你们一把。”摆出一张看起来非常有权威感的面孔，锺慎言小声说，“放长线钓大鱼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你要同时放出去十条线。”

很有默契地和小澈对视了一眼，我们共同选择了对锺慎言的无视。

“哼，我是男的，对于你们喜欢的男生的心态，我比你们懂多了权威多了，不赶快恭维我讨好我，我保证你们被甩了以后连为什么要哭都不知道！”

“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让你哭？”小澈一把抢过锺慎言手里的手机，翻出了通讯录的“删除所有联系人”的选项，把手放在“确定”按键上，非常明确地威胁着。

锺慎言翻出一个大概意思属于“算你狠”的白眼，狠狠地咬起了汉堡。

“锺慎言你也是，别游戏人间了，正正经经的找个女朋友安定下来不好么？”我大笑起来。

“这位哲人，你有没有搞错啊？安定？我才16岁谢谢，我还没看遍这个世界的美好风景，我安定不了。”

“切，你就玩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命中注定？狭路相逢？上得山多终遇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知道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没有呢。宋晴汐我告诉你，那些平时看起来乖乖的专一的像曾庭一样的男生，其实都是在压抑在伪装懂么！这样压抑着伪装着的男生，一旦有机会出去玩，就绝！对！会！变！坏！反而是我这种，啊，还有陆文，我们这样见惯世面的，万花丛中过了的男生，才会坐怀不乱，你知道么！”

“不准诋毁我男朋友。”凌厉地白了锺慎言一样，我又换上了微笑的表情，“这几天你有没有常常和曾庭说话啦？”

“有啊，大人你吩咐我一定要和你的疑似男朋友做好朋友，我敢违抗么？”

“所以……你们有常常聊起我吧？”我的姿态，是货真价实的自满状。

“你从哪里知道的？”

锺慎言这家伙，还试图卖关子，真没义气。

“一定嘛，他喜欢我啊。”我一把抓住锺慎言的手腕摇晃起来，“他有没有追问我的事情？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从进高中开始就暗恋他了？我警告你不准说哦，我要自己告诉他，让他感动得要死要活才行。”

“呃……事实上……他……”锺慎言的眉头微皱，原本颇大的眼睛眯起来像是两条缝，只有喜感绝无帅气，“其实吧……啊，你的手机响了。”

废话，我手机响了我当然听见了。

我瞄了瞄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显示屏，然后马上拿了起来。

“曾庭”两个字非常有爱地，在屏幕上闪耀着。